車内的空氣長久的被一種從傷口内散發出血液甜腥的氣味毫無保留地占據着,被抱住的米克似乎失去了最後一點生命力,我不想注視他的眼睛,因為那一定會是我沒辦法面對的悲傷神色。
臉頰摩擦着他柔軟的卷發,我不太清楚的是,它是否還出自幾個月前,當我們停留在酒店房間内,一時興起拿出發膠與卷發棒做出的藝術品。但當米克也稍微側着頭進行小心翼翼的回應時,我想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停下的油門使得車内喪失了最後一點溫度,一味的靠近帶來隻要再多幾次觸碰就可以獲得取暖效果的錯覺。
在幾分鐘的糾結裡,米克的心還是打敗了他的理智,飽滿的雙唇來到我的臉頰,他似乎正在低聲呢喃着什麼。
那聲音小到幾乎要融入空氣,我仔細的皺着眉去辨認,但他卻像是那種被連環殺人犯盯住的對象,在幾個小時内的虐待後,成為無名氏出現在道路一側的位置,然後,或許會随着時間被撿回警局,躺在蓋了一層白布的太平間裡,失去呼吸的受害者。
我要怎麼通過他身體的一部分,或是他模糊不清的話語裡面懂得真正的他?
快速眨動起來的綠色雙眼透過面前男人灰色黯淡的靈魂來到對面的車窗上,我希望米克能夠在此刻甩下一句:“我已經沒辦法繼續忍受你了!”,讓我成為那個可以在歌曲裡連連抱怨,懷念過往的被抛棄者。
但他沒有這樣做。
表現得像是無論如何他都沒辦法這樣做似的,我移動着自己生怕感到些許沖擊而變作失明的瞳孔,不知道進行了多久漫無目的的飛程,才終于對上了米克的雙眼。
水藍色的蝴蝶翅膀揮動展現着,我喜歡他看起來尤為脆弱的時刻,但這種脆弱隻能被允許出現在他的僞裝裡,而并非是他的心中。
我記得那些當我把他骨瘦嶙嶙,像是隻瘦弱馬匹的身體壓在視線下的夜晚,他害羞的移動目光,飄忽出現在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地方,鼓起勇氣來匆匆掃過我一眼,又飛快飄開的模樣。
大腿内側随着思想回味感到不可阻擋的熱度,我想拉過米克的手來觸碰我,帶着被胸腔處的八根肋骨拼接而成,向外擴去,毫無美感的身體一起來安慰我,但他卻隻是停在原地注視着我。
被親吻過無數次的雙唇是淡粉色的,我以為這又是一次故作可憐的挽回,但等到我終于将自己從無數的欲望釋然中驅逐後,這才發現,米克一直在說的話其實并非如同我所想的内容。
“……洛蔓,這實在是太愚蠢的一件事情了…我知道你隻是這樣說而已,我知道你隻是這樣……”
斷斷續續的聲音讓我生出煩躁,米克在說出這些安撫自己的話時,似乎在不經意間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掌與我的進行了詭異的互相融合。
“你想要我,我也想要你,這有什麼是沒辦法承認的呢?你還記得嗎?在之前的晚上,你和我說……”
他浮現出黑眼圈的疲倦面孔因為提到值得被紀念的過往而短暫揚起憧憬,穿着我為吉米制作,卻非要把贈送名字那一欄填上米克的重工縫制外套,他看起來是這樣附和我想要為自己打造出的那一款玩具。但可惜的是,這不是真正的米克·賈格爾。
他不應該坐在我身邊,像是個祈求愛意的無助靈魂一樣挪動自己的雙唇,他的人生裡,遠遠有着比成為英格蘭第三者更重要事情。
我将一隻手抵住車窗,内心不知道應該怎樣繼續開口回應米克,猶豫着留下或是離開的事實。
堅硬鐵皮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無數顔色的街燈倒映在半明半暗的女孩影子中,存留與玻璃上面的水漬而泛出模糊的混合。
我沒再去估計米克繼續說出的那些有關于自己對于神秘學的理解,抱着“他好像是個神棍”的心思開口說出結論道:“你好像一個那些曾經被你有着炫耀心思,對我說出的骨肉皮女孩。但如果你是她們,我想我也可以用那些搖滾男人給予她們的稱呼來稱呼你了,對不對?You Little Cunt。”
“别這樣喊我……”米克平複着自己的呼吸,隔了好久才重新打破我們之間奇怪的氛圍。
不知怎的,我突然覺着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雖然還如同剛剛那樣壓抑,但卻早将那些搖搖欲墜的擔憂感給抛棄了。
喜悅暗藏在否認之間,像是他在星期日清晨,經曆十幾個小時地飛程後,來到我的住處,用平底鍋烹饪出來的美味千層餅。
他毫無防備的靠近動作帶來一如既往的依賴,他知道要用什麼樣的态度讓我的眉毛再也沒辦法與另一側的進行打結,環住我的一條手臂,他的熱度就從印下來的位置開始向我的全身上下流竄。
“洛蔓,是我不應該來問你這個愚蠢的問題,”他輕聲細語的說着,對骨肉皮女孩的身份消化的很快速那樣來印下吻,眨眨眼睛時,他開口問我:“我的掌權者……你會帶我回到酒店裡嗎?”
“我沒辦法帶你回去。”我很是可惜的歎了一口氣,米克還以為我在開玩笑,溫柔卻強硬的想要我轉過頭來注視他。
“來吧,洛蔓,來吧……告訴我,我哪裡做的不好?甜蜜的孩子……”
米克盡力表演出那種在最三流的小報裡面,由所謂“曾與洛蔓貝爾共度一夜的骨肉皮”爆料出的,我最喜歡的對話方式,用包容感滿滿的情緒作為基調,世界上最好的香水調配師一樣,站在工作台前,勢必要将各種愛意融合在一起形成甜蜜感。
“你香香的,你的手好小,好軟,我能這樣一直牽着它嗎?”
“你現在不就是在牽着嗎?”我擺出了那副不解風情的态度來面對米克,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但卻仍然讓我覺着像是偵探般拿着放大鏡,在所有寫着“洛蔓貝爾”名字的報紙上進行了解的心思值得被我說吃些什麼來唾棄着。
米克沒對我的打斷感到任何尴尬,扯起嘴角來向我炫耀自己的酒窩,又擺出了一副總是在向下兼容,堅信無論多少任性都會被他打敗的等候感,柔聲細語的說着:“你隻是故意這樣忽略,洛蔓,你隻是故意這樣對待我……雖然你不說,但是我知道,你需要我,甚至沒辦法離開我。”
“你都在說些什麼呀?米克?”男人嘴中的确切程度像是在說明着無論時間怎樣逝去,都不會被改變的事實,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的态度惹怒了我,但卻沒有喚醒我就快要降落在他臉頰一側的手掌,而是一聲漫不經心,卻又有着無限嘲諷的輕笑聲。
“你說我需要你嗎?”我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重新指了指米克的胸口,惡狠狠地在上面戳着,接着,突然開口大笑了起來,直到雙頰因為激動情緒微微泛紅,才将動作之間淩亂的發絲給撥弄到耳後的位置。
“天啊,米克,”我帶着佩服用眼尾睨了他一眼,看到那張毫無變化,也沒有被笑聲觸動的面孔之後,微微擡起的嘴角猛地僵硬在了原地,思緒全部出走般,帶着滿滿的等候來向着他的位置微微探出臉頰,極其玩味的問他道:“米克,你想不想也像是我每次對待你那樣,來狠狠地懲罰我呢?”
“懲罰你……?我……”米克的聲音中突然充滿了始料未及,好像這是很為難他的事似的不再給予回應,幹笑消磨起應該站在舞台上唱出旋律的聲帶,不知道讓我等候了多久,才伸出自己的手,被柔和控制全部那樣輕輕地用手指間劃過了我的側臉。
“是這樣嗎?你想要這樣的對待嗎?洛蔓?”
我聽到他笨拙的模仿起我曾經對他施虐後的說辭,卻不知道為什麼會從其中感受到喜悅那樣笑了起來。
“是呀,”我點點頭,又重新睜開眼睛來看向他的位置,帶着無限柔情蜜意來對他說:“米克,如果你可以一直這樣,那我還真是要感歎……”
“感歎什麼?洛蔓?其實,我有點擔心會傷害到你,不過,你……”米克借着我的話再次将自己的身體貼向了我,一隻手被另一隻緊緊攥着,那上面甚至沒有淡淡的微紅色展現,但他卻表現的很緊繃,輕輕皺起眉毛來說:“雖然我不喜歡這樣,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想我會努力做到。”
“多甜蜜的話語呀,米克。”我因為這種顯而易見的讨好咯咯的笑了起來,頭向肩膀靠去,突出的骨節讓我不太舒服,又或者是,它生來就要見識到我隐藏在表面下的真心是什麼,隻需要半秒鐘的觸碰,就足以粗劣又尖銳的将薄膜給刺破。
于是,米克就這樣成為了我的第一個男人。
被拉開距離的身體無法再與彼此緊緊相貼,但卻帶着一種破口處被填補上膠水,又在半幹未幹時将其分離時,才會出現在液體粘連情形,從米克的手臂一側,來到被我用來遮住下半張臉标簽的肩膀旁,那些拉出絲線,又止不住向下滴落的液體就這樣有點情色意味的展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