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榮譽過往混雜着不甘與莫大的驕傲一起如同潮水般褪去,我站在舞台上,享受着所有人目光的洗禮,但心裡卻覺着,在這一刻,所有聚光燈都消失不見了似的。
出現在面前的是就快要攀登到頂端的天堂階梯,這實在有些太過于諷刺了些,因為在我的認知裡,無神論者的心中從不應該存在類似“天堂”或是“地獄”之類的認知或是盼望。
可當無數質疑的雙眼編織成的不解作為劃破黑夜的閃電一般,突兀出現在我的眼中時,我的心早已經再也無法控制的,從無比正式的被紅毯與攝像機占據的柑橘光輝劇院中逃離了出去。
我沒有品嘗到絲毫後悔的滋味,迎着被脖頸上面的項鍊染作金黃色的虛拟夕陽,也許就要在下一秒将所有限制身體的布料,總是讓腳踝不太舒服的高跟鞋一起脫下來,再縱身一躍,直到身體被密度無法分辨的湛藍水流緊緊包裹。
這聽起來就好像是一個永遠不會放開我的懷抱一樣。
毫無道理的想法出現在微微顫抖的聲音裡面,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因為哪怕不将心中所想表明,我似乎也能知道,藏在那被刻意彎曲的眼眶後面的,其實是沾着濃厚嘲笑的那句:“她是不是真的瘋了!?”之類的質問詞。
眨動的雙眼被固定在眼眶内,我感到詫異的是,哪怕到了如此地步,我也仍然期盼着人群中有一個人會真正懂得隐藏在我皮囊下面的真心,雖然,我也不能太了解我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卻仍然随着因為撞擊而短暫停留在半空中,短暫進行迷惘的獎杯一角那樣燃起無限的渴望。
那是一種希望在墜落時有人牢牢接住自己的渴望。
世界會讓我的夢想落空嗎?
我知道我一直都不是一個虔誠出現在教堂裡的教徒,在厚厚的聖經故事裡,耶稣不會給予這樣的女孩任何解脫,隻讓她在這一刻,這一秒僵直的站在原地,享受着折磨般的,讓耳膜輕微産生不适的掌聲來試着安慰自己,原來這一切對她來說,都不算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但真的是這樣嗎?
輕輕皺起來的眉毛在不肯移動分毫的攝像機捕捉,毫不掩飾地出現在了身體背後的兩邊屏幕上,我垂下了眼睛,沒有注意到安臉上的焦急,又重新因為聚集在肩膀一側的灼熱視線受到指引一般擡起頭來。
是奧利維托。
我看到了,我看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舞台下正前方的身體,一切的表現都在說明他的瘋狂。
帶着自豪的眉,雙手合十卻像是個披着聖潔白袍的異教徒,從小腹上升一直到胸口前面,叛逆如同英國街頭的青少年那樣,他将手指放到嘴唇下,吸引所有人注意力那樣吹起口哨來。
尖銳的聲響過後是他不顧一切的說出的暗示,扯着西裝袖口的紐扣,他俊俏的面孔在耗時了幾個周末才做出的設計中,顯得猶如世界上最偉大的人體模特,此時此刻,這個看起來好像不太有生命存在身體内的法國男人,就這樣又張開了嘴唇。
奧利維托似乎在剛剛消失的幾分鐘裡被白粉重新點燃了自己的熱情,讓整個顆粒無收的夜晚都被狂熱占滿,也慷慨的想要将它們向我施加,成為英雄一樣來将我僵硬的身體,握住獎杯時猶如握住未來般的迷惘重新喚醒。
我們似乎真的很有默契。
兩雙眼睛對視着,幾乎是下一秒就能讀懂彼此的速度雖然讓我震驚,但卻還是重新帶有着目的來靠向了麥克風。
“維托…”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中也被感染似的染上狂喜,又向着他的方向來伸出手掌,微微歪着頭疑惑道:“難道你不想站到我身邊來嗎?我們應該一起分享這個獎,因為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刻意被模糊都說辭将所有獎杯受到的重創都掩蓋了起來,被我喊出名字的男人沒有絲毫的反駁話語,雙臂向身邊兩側張合,好像受到莫大的認可一般仰起頭來,重新模仿起他第一次在這樣的頒獎典禮上,獲得最佳導演時的瞬間。
我本以為他是醉醺醺的,幾乎要被藥丸與酒水勾兌出來的。因為在我的眼中,他走向我的模樣看起來是如此奇怪與滑稽,面具一樣的笑帶着強烈的僞人感,卻很符合他驚悚小說作者的身份。
被高跟鞋擡到與法國男人身高高度相差無幾身體被他刻意擠到一邊,奧利維托伸出手握住了我的,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将形狀不太規則的獎杯頂端轉移到手中,漫不經心的把它當作是玩具一樣,反複向半空中抛起又抓住。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他的手上動作吸引了個徹底,他什麼也沒說,隻用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看向我,但我卻覺着,這是在無聲間說出那句調侃的選擇瞬間。
他也許就要在人們面前說些聽起來很是離譜的話了。
他會這樣嗎?
我帶着一種幾近審訊的态度看向他,用眼神警告着他,但他卻毫不在乎的重新将面孔對準了一直照耀我們的攝像機,在将所有思緒都轉變為毫無漏洞的說辭前,幾乎是無法拒絕一般向我靠近。
幹巴巴的,沒有絲毫感情構造的吻落在唇角一邊,奧利維托品嘗起來就像是由幾百個亡命之徒的靈魂組合成的矛盾體,他的身體無條件的向我傾斜,在有着無數燈光将其照亮的舞台上,在昏暗俱樂部的其中昏暗一角,借着威士忌或是什麼别的原因,真情滿滿的親吻了我。
他根本毫無悔意,挑釁一樣大大的睜着眼睛,像是生活在海底的食人魚那樣展示自己的殘暴,又恍然錯覺一般在重新拉開距離之後用問我:“洛蔓貝爾,歧視當時我們站在舞台上時,我應該用這個辦法來面對你的任性,真可惜啊,我怎麼就站在麥克風的前面,說了那樣類似獲獎感言的蠢話呢?老實說,在我那樣說的時候,你是不是偷偷在心裡笑話我呢?”
“這根本就是胡言亂語,”我憤憤不平的不知道該怎樣進行這個吻的後續工作,身處手臂來惡狠狠地摩擦下奧利維托帶來的味道,或是也暗笑出聲,說些調情意味的話來将嘴唇重新觸碰在一起,索性毫無動作的與他一起靠在吧台前面,重新将酒杯斟滿,又感歎一樣看向他,問:“你覺着榮幸嗎?維托,你應該覺着榮幸。”
“是啊,我當然覺着這是我的榮幸,洛蔓,實話和你說……你的認可要比那些無聊的評委們更加讓我感到……感動。”
不太符合身份的說辭就這樣從奧利維托的口中被說出來,他毫無掩飾,過分露骨的展示起真實的自己,但我卻并不确定被我洞察的感受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
也許這隻是一場沒有開頭,同樣也沒有結尾的夢。
總是展示刻薄的法國男人曾經是與我心思相同的同一類人,但他此刻表現出的模樣卻是這樣的令我心驚膽戰。
哪怕是在這樣離譜的夢境裡,我似乎也并不具有施與别人認可後,讓他們感到慶幸的能力。
但似乎我一定要做些什麼。
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不解的神情令深棕色的眉毛皺在一起,他伸出那隻戴着被膠水将金像獎人頭粘合在上面的銀環手指,試着勾勒我此刻的表情一樣越靠越近,但卻又在真正觸碰到我之前,被我無理的打斷了。
“你知道米克也在這裡嗎?”我故意問着他,但他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想法,好像極其不屑于這個被我說出來的名字般,笑着重複道:“米克……?米克?讓我來告訴你吧,洛蔓,就算吉米在這裡,我也沒做錯什麼,更何況米克這個英格蘭第三者。”
“這聽起來像是嫉妒一樣,維托。”我被他語氣裡面的刻薄重新從飄忽不定的疑惑狀态重新拉回地面,他就在那裡,我隻伸伸手就能碰到的距離,但卻在總是如同煙花一般變化顔色的燈光中顯得格外不真實,丢失了靈魂一樣期盼着,等待着。
不過,這也許隻是又一次帶着強烈自我意識的思想發作,頭痛病般無法被幾顆藥丸強制壓下。
在奧利維托伸向我的手掌中,我看到了那些紫色,藍色的存在,斑駁如同留在皮肉上面的傷痕,卻并沒有分給它們任何眼神與繃帶,很有防備心那樣問着:“這難道是你的又一次試探嗎?維托?你應該更相信我一些。”,但奧利維托卻表現的像是他從來沒有進行過類似的思想一般,擡起頭時,如同惡魔那樣咧起嘴角。
“洛蔓,我當然想多相信你一些,但是這總是很難做到的事情。”
淡粉色的雙唇挪動着釋放從喉嚨内出現的聲音,奧利維托認真的看向我,指控似的開口說着:“你總是有很多謊言,洛蔓。但如果你想要我信任你,你知道我好奇的問題是什麼。”
奧利維托說這話時幾乎沒有一點擔憂我無法理解他的意思,惬意的将上半身靠在吧台前,他晃動着自己的戒指,垂下眼看了又看後,等待我來開口一般問:“你真的打算就這樣一直沉默下去嗎?噢,洛蔓,我知道了,但是别告訴我,你隻想要給那個弗雷德·泰德的愚蠢筆友傾訴你為什麼會站在舞台上摔碎獎杯。”
“什麼弗雷德?誰會在乎一個隻見過字迹,卻沒見過面的存在呢?”被表現出的模樣是并不帶有任何感情的否決,我對着奧利維托的話語發出嘲弄的笑,又弓着身子向他舉起酒杯,“來吧,維托,也許你喝的足夠多,我們就能互相懂得彼此了。”
扯起笑臉的身體靠近奧利維托,呼吸遊離在彼此之間時,淡粉色的口紅就從男人的背後的位置攀附到他的唇邊位置。
他毫無反應,表現的像是個石像一般停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我在盡量讨好他般成為了高位者,不來注視我,觸碰我,隻用自己的眼睛看向被握在手中的酒杯,将淺棕色的液體放在眼前,對準我們頭頂上的燈光仔細進行分辨。
不知道過了多久,奧利維托的聲音才終于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