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琰有些犯難,欲言又止道:“估摸着你也不懂……他們、他們都……風流成性,雖說這是世間常态,我卻不太能接受。”
“風流成性?”安平晞自顧自品味着。
薛琬琰這才道出實情,長兄尚公主,卻依舊有外室。
公主不願受孕育之苦隻生了一個孩兒,其餘皆是外室所出,抱回來養在公主名下。
次兄雖坐擁嬌妻美妾,照樣流連煙花之地,且愛好廣博。
老三迄今未婚,卻早有了兩名美貌通房……
安平晞原本隻是随口一說,沒想到竟引得她大吐苦水。
見她似乎還不太明白,薛琬琰便歎了口氣,說了件親身經曆的事。
她曾為了長見識,央求三哥帶她去喝花酒。
初時一切正常,就是才子佳人或飲酒作詩、或吹拉彈唱,就像詩文中寫的那般香豔旖旎,三哥還一本正經地跟她講解,平時他們便是來此喝酒聊天看舞聽曲兒的,她真信了,結果三哥千防萬防沒防住一件事。
她喝多了要去小解,自是由丫鬟帶路,結果路上就撞到了污糟事,她慌不擇路地跑了,重重帷幕像迷宮般,四處皆是混亂淫靡的場景,她為此驚出一場病,後來便發誓一定要嫁個潔身自好的正人君子,無論身份地位。
薛琬琰說的頗為隐晦,安平晞便也聽得雲裡霧裡,她從小長在深宅大院,家風甚嚴,兩位兄長皆是端方持重的君子,并未染上惡習,自不會同她講這些,更不可能帶她出入那種地方。
她一時無法領會薛琬琰的意思,但又不願讓她覺得自己無知,便繞開不提,隻說道:“我二哥身份地位也不差。”
緩了這半日,她已不像方才那般介懷了,想到她死後二哥傷心欲絕凄惶無助的樣子,她便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自私。
“别人的話,我肯定不願意,但……你要是嫁我二哥,我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
若有琬琰溫柔相伴,即使她真的難逃一劫,至少有人能勸慰他、開解他,不至鑽了牛角尖再也出不來。
薛琬琰感動地抱住她道:“晞兒,你對我太好了。既然你不想嫁給太子,那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找個如意郎君。”
安平晞忍俊不禁,道:“我無所謂的。”
便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傳來丫鬟的聲音,“小姐,太平樓到了。”
兩人各自整好衣裙戴上幂籬下車,外面晴光正好,街上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太平樓是城中最有名的茶樓,樓前有座巨大的牌坊,雕有荷花、海棠、燕子等圖案,上書‘河清海晏時和歲豐’八個大字,寓意盛世太平。
據說是多年前景徽帝收複江南時命人所立,如今已經有些年頭了。
安平晞和薛琬琰手挽手走到牌坊前,便有店夥笑着迎了上來。
“兩位小姐有禮了,快請進。”
二人皆是頭戴幂籬,紗羅垂墜直至腰際,所以外人看不清臉容,隻能從服飾儀态看出身份不凡。
樓下大堂賓客衆多,熱鬧喧嚣,有說書唱曲的,有大聲哄笑的。
安平晞走到樓梯口時,突聽背後有人朗聲道:
整個天市城傳的沸沸揚揚,小姐竟然半點不知?說起來可真玄乎,這兩兄妹的忌日僅隔了一個來月,大小姐殁與水禍,屍骨無存,已經算是人間悲劇。但那二公子卻更慘烈,好好一個人竟然隻剩下一把焦骨,他平生酷愛冶鑄,是不慎掉入煉爐被烈火焚燒而死的……
安平晞猛地一震,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晞兒?”薛琬琰正和迎客侍者說話,見她神情有異,忙扶住關切道:“你怎麼了?”
安平晞失神地瞧着她,又轉頭望了眼圍攏在南窗下聽書的客人,喘了口氣道:“方才突然心悸,想必是昨夜沒睡好。”
薛琬琰信以為真,一面囑咐她好好休息,一面牽着她跟在侍者身後上樓。
那隻是幻覺,她在心裡安慰自己,就像她回來後初次去别院看母親會突然暈倒一樣,定是前世留在靈魂上的記憶太深刻了,才會心有所感。
越往上走越清淨雅緻,到了三樓隻見迂回長廊,兩邊皆由紗屏隔成雅間,門上挂有垂簾。
兩座雅間中擺放着巨大盆景、瓶花香爐或百寶架等等,想來是為防止隔壁竊聽。
侍者領她們去窗下水缸邊喂了會兒錦鯉,待雅間收拾齊整,這才将人領了過去。
裡間比想象中寬敞,花幾上的水精盆中養着一叢含苞待放的水仙,一進來便聞到淡雅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