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熟,安平晞便也不好追出去,隻得整了整衣裳坐下等。
她雖自幼和薛琬琰相識,但去過薛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因薛家是世家大族,在此紮根數百年,族中人口衆多且規矩繁瑣,每次找琬琰除了要去正屋拜見她的祖母,還有一堆姑嬸姨娘要見。
雖可收獲許多薛家長輩相贈的珍奇玩意,但對于她們那種出身的孩子,從小什麼沒見過?自也不會太稀罕。
方才那人從年齡看應該二十五六,可能是薛家哪位公子吧!薛家男丁較多,她因着二公主雲檀之故,也就與大公子比較熟。
爐火上傳來‘咕嘟咕嘟’地聲音,安平晞下意識起身走了過去,見那壺中之水已經沸騰,頂着壺蓋不住地往上冒。
她并不會侍弄這些,眼見着那開水往外濺落,她隻得返身出去喊人,卻不想剛掀開簾子便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竟是那黑衣男子去而複返,恰在她掀簾時進來。
兩人俱都窘迫不已,安平晞忙讓到一邊,指着爐火道:“薛公子,你回來的正好……”
說着也不等對方回應,便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安平晞剛跑下幾級樓梯,就看到薛琬琰手中拎了個油紙包興沖沖跑了上來。
“晞兒,你怎麼出來了?”她氣喘籲籲地扯住安平晞問道。
安平晞粉頰微紅,悄聲問道:“你還帶了别人?”
薛琬琰一邊拉着她上樓一邊笑道:“那不是别人,是我小叔叔,也就是我常說的五叔。”
安平晞哭笑不得道:“可你信裡怎麼沒說?”
“我回信的時候沒想到他會來。”薛琬琰委屈道。
說話間已到了門口,薛琬琰掀起簾子拉着安平晞走了進去,笑道:“小叔叔,這是晞兒,你們想必已經見過了。”
竟是長輩?安平晞隻得硬着頭皮上前見禮,道:“薛叔叔好。”
黑衣男子忙起身還禮,語氣也較方才客氣了許多。
薛琬琰将油紙包放到他面前,歪頭笑道:“你要的油酥雞,椒香味的,我可是排了兩刻鐘才買到。”
黑衣男子有些尴尬,不悅地瞪了她一眼,低頭燙着茶盞,最後給她們各斟了一盞茶,熄滅爐火起身告辭,隻留下薛琬琰和安平晞大眼瞪小眼。
* *
“比上次的還香。”安平晞捧着杯盞,低頭嗅了嗅隻覺心清目明。
“這是郁離茶,烘焙時用竹葉将茶葉封好,置于中間隔闆,每隔三日用文火焙一次,所以茶中帶有竹葉的清幽之香。連這等私藏都拿出來了,怎麼自己都沒品茶就走了?”薛琬琰皺着臉困惑道。
薛家名下産業極多,其中便包括茶葉,所以她懂得這些安平晞并不覺得奇怪。
“想必是生氣了,”安平晞道:“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我一樣大度。”
薛琬琰哭笑不得道:“你跟我走得近了,臉皮也變厚了。小叔叔才沒那麼小氣,明明是你在耿耿于懷。”
聽她一番解釋,安平晞才知原來這個雅間便是他包下的,隻不過常年在外經商,所以就被薛琬琰給霸占了。
作為主人,他既要來薛琬琰也不能說什麼。
“我差點忘了正事,”安平晞坐直身子,湊到她耳邊悄聲道:“你這幾天有沒有聽到什麼風聲?”
薛琬琰長睫微垂,眸中似有憂色,望向她道:“我正欲同你說,昨兒皇後娘娘召我大姐進宮,她回來後臉色不太好看,我悄悄打探了一下……”
她頓了頓道:“皇後的确中意我大姐為太子妃,但太子卻認定了你。陛下好像也有意選你,好在目前尚無定論。對了,”她四下裡瞧了一眼,神秘兮兮道:“聽我父親說,陛下可能時日不多了。晞兒,你也知道陛下極其疼愛太子,所以……這件事我看八九不離十了。”
安平晞面色蒼白,手指不由得微微發顫。
薛琬琰道:“晞兒,命由天定。反正你們總有一個人要進宮,無論是你還是我大姐,我都舍不得。”
“命由天定?”安平晞喃喃道,“我看未必,如今我們的命運都掌握在陛下手中。”
“你要進宮去求陛下?”薛琬琰詫異道:“如何開口?”
安平晞道:“其實我的命運捏在雲昰手中,他是陛下心頭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進宮去找他,讓他對我死心。”
“你可有對策?”薛琬琰追問。
安平晞頭疼道:“現在還沒有,但我不能坐以待斃。”
* *
安平晞與薛琬琰作别後,正欲上車卻被一個風塵仆仆的道士攔住。
那道士年約六旬,身姿如蒼松古柏,髻上插一根竹簪,着半舊道袍,打眼看去有些落拓蕭疏,再看卻覺幾分松形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