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姨繼續道:“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我怕将軍瞧見,就偷偷藏了起來。這一藏就是十幾年,如今交還給您,也算是個念想吧!”
安平晞攥緊了帕子,心頭百感交集。
安平夫人出殡那日,無數達官貴人和城中百姓自發前來吊唁,一路上靈幔飄飄白幡招展,路祭棚從榮慶坊綿延數裡直到永定門口。
送葬歸來後,安平晞沒有回天市城,而是跟着一群女冠去了落桑觀。
落桑觀位于青鸾山中,雖路途漫長地勢險峻,但卻香火鼎盛。
道路盡頭的山崗上有棵參天巨楓,明明還是初夏,卻漫天紅葉絢爛如花,落桑觀巍峨高闊的山門有一半掩映在楓葉之後。
樹下空地上支着賣茶水果品香燭和小吃的攤子,來往香客絡繹不絕,好生熱鬧。
桑染疑惑道:“為何落桑觀外卻是一棵楓樹?”
夕照聳了聳肩道:“想必是桑樹聽上去不吉利吧!”
“我懷疑你在影射我。”桑染氣惱道。
“别聽她瞎說,本朝還叫雲桑呢!”走在前面的安平晞道。
“為什麼,”夕照眨着眼睛,一臉天真的問,“本朝也不是到處都種滿桑樹呀?”
旁邊女冠哭笑不得,仰頭望天道:“天上浮雲似白衣,瞬息滄海已桑田。”
安平晞若有所悟,點頭道:“原來如此,還挺玄妙的,想來與道門也有淵源吧?”
女冠點頭道:“确實如此,本朝推崇道門,皆以國師為尊,雲桑之号便是第一位國師懷江祖師所取。”
“那我們南雲有無國師?”夕照好奇地問道。
“雲桑國師隻有一位,可惜……”另一名年齡稍長的女冠歎道:“如今的國師名不副實。”
不僅桑染和夕照,就連安平晞也疑惑地望向了她。
女冠歎道:“讓各位見笑了,前代國師羽化登仙後,繼承衣缽的那位道兄今已淪為承甯帝的走狗,實在是本門之恥!”
原來國師在北雲?竟還與女帝關系匪淺?
到了山門口,早有道童上來接引。
隻見主殿面闊九間巍峨高聳,重檐歇山好不壯麗,擡頭看去竟有十丈之高,正好與山門外那棵巨楓相映成輝。
繞過主殿,又行了約摸一刻鐘,到了一座小院前停下,道童讓她們先等着,然後進去通秉。
安平晞擡頭端詳着院門上的牌匾,上書‘玄通’二字。
不多時道童便出來了,躬身道:“觀主有請。”
安平晞囑咐桑染和夕照先等着,自己跟着道童進去了。
院中花木成蔭,鵝卵石小徑曲曲折折通向一座重檐歇山式堂屋,青石基座,白牆灰瓦,頗為古樸大氣。
道童帶她穿過門廳進了後院,指着一株古松道:“觀主便在那裡。”
安平晞隻得自己走了過去,看到蒼松下的白石上有人在打坐,心想着應該是觀主。
那人聽到腳步聲,徐徐轉頭看向了她。
安平晞也正打量着他,見那人面容清癯須發稀疏,身姿如蒼松古柏,髻上僅插一根竹簪,竟是前些日子見過的王半仙。
還不等安平晞見禮,那人便長袖一揮從容潇灑的落下地來,神情古怪的打量了她一圈,細眉微挑誦了句道号,歎道:“善人以應劫來度厄,實在高明!”
安平晞似懂非懂道:“觀主此言何意?”
“數日前,貧道行至太平樓,見善人印堂之上黑氣濃郁,血光之災迫在眉睫,實在不忍便出言指點一二,不想善人竟并未設法避禍,反而挺身應劫,這份勇氣值得佩服。”觀主道。
安平晞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無論如何,還要多謝觀主指點,否則小女未必能撿回這條命。”
“善人言重了,”觀主拱手道:“貧道法号陵均。”
他目光如炬,忽地望向了安平晞左腕,沉吟道:“玄陰之氣?”
安平晞詫異道:“何謂玄陰之氣?”
陵均真人與她對視良久,見她眸光清正并無異色,心中愈發迷惑,自言自語道:“莫非是貧道看錯了?”
安平晞心底有些發虛,不欲久留,便福了福身說明來意,一是想為亡母祈福,二是打聽一個人。
她打聽的人是風漣,陵均真人讓道童去查了一下,說是确有其人,數年前曾在觀中挂名,至于來龍去脈,卻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