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分晝夜地刷題刷得要爆肝的時候那家夥在窗台上坐着看閑書,兩條大長腿還一下下地晃蕩,生怕自己還不夠欠揍似的。
這個時候,他的同桌總會一邊咬牙切齒地抱怨一通,一邊低頭刷更多的題念叨着也要考到B大去。
然而,某一天,突如其來的,他不見了。
字面意義上的不見,人間蒸發一般,完全不見蹤影。
最初那兩周,沈郁完全是崩潰狀态。難得的好學生學會了曠課,她跟着賀家人一起四處尋找他的下落,不放過任何一個捕風捉影的線索。
再後來,她被父母押回來上課,狀态卻完全不對。
上課發呆,自習課睡覺,課間一言不發。
柳時延能理解她的難過,即使對于自己這種跟賀正陽僅有幾面之緣的人而言,乍聽到這個消息,也震驚低落了很久,何況是跟他關系那麼好的沈郁?
可是看到曾經的熱心幫助過自己的同桌變成這樣,他更痛心。
于是柳時延開始盡可能多的跟沈郁搭話。
沈郁一開始不搭理他,柳時延能從一個學渣慢慢成長為成績中上的好學生,自然也不是那麼沒毅力,于是他契而不舍地繼續着,有事沒事就跟她說幾句話,或者傳幾張小紙條。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一節自習課上。
都高三了,自習課老師一般不怎麼管,同學們可以小聲讨論問題。
所以柳時延一邊寫英語卷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沖着趴在課桌上睡覺的同桌的後腦勺念叨。
“哎,沈郁,你猜sultanas是什麼意思?你肯定不知道,居然是葡萄幹!你說他們老外是不是有毛病,葡萄幹為毛不是dry grapes呢?非要生生創造一個專門的詞兒來說。簡直了!”
“哎,沈郁,下周要模考了啊,你咋不複習?回頭班級前三的地位不保你可别哭。”
“哎,沈郁,你剛才數學課又沒記筆記吧?要不要抄我的啊?喊聲爸爸就行,我很好說話的!”
……
然而沈郁依舊不搭理他。
一向好脾氣的柳時延今天莫名有點氣不順,他放下筆,沖沈郁的後腦勺有點惱火地說:“你覺得他會高興看到你這副德行?”
沈郁的肩膀猛地一震,她轉過了頭,仍舊趴在課桌上,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柳時延一時啞了火,有點後悔自己說話的語氣太重。
沈郁沒有說話,眼角一滴淚慢慢劃過浸在袖子上。
不過,從那天起,沈郁開始慢慢恢複狀态,她會認真聽課,也會好好寫作業。關鍵是,她開始跟柳時延講話了。
柳時延的心情十分複雜,他很高興看到同桌慢慢走出陰霾,可他也有點抗拒她用這樣的方式。
沈郁的方式是——不厭其煩地跟他談論賀正陽。
一開始她隻是對着自己念叨賀正陽到底死哪兒去了?一個人怎麼好好的就會消失呢?莫不是被人拐賣了?大小夥子也會有人拐賣嗎?
後來就開始對着他談論賀正陽的日常生活,童年趣事,飲食習慣,性格特點……凡是她能想起來的跟他有關的細節,統統跟他講上一遍。
柳時延隐約記得以前看過關于心理創傷的記載,好像有說到反複的傾述其實也是一種自我治療的方法,當然他完全不确定,可是,如果這樣的傾訴對沈郁是有幫助的,他也不介意做個安靜的旁聽者,一遍遍聽着她講述關于他的一切。
後來,高考時他倆發揮得都一般,沈郁最終也沒能去成B大。
柳時延在填報志願的時候強勢地反對了家長的意見,填了跟沈郁同一個城市的一所大學。
再後來,一起創業,他慢慢覺得自己喜歡上了她。
林沫沫總是嘲笑他慫,永遠不敢朝前邁一步,他一般總會開玩笑說自己這是要謀定而後動,等時機成熟了才表白。
他心裡也覺得自己的确是慫,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誰最清楚賀正陽在沈郁心裡的分量有多重,那個人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