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間,帳外行來一隊人馬。為首之人披着黑金大氅,面目冷肅。明顯已過而立之年,氣息沉穩,殺氣内斂。那可一身血腥之氣,卻怎麼也遮擋不住。
江如一認得這人,诏獄廷尉陳聞興。
他身後跟着數十着诏獄黑金衣袍的将士,中間一棕色将袍的封思敬倒是另類。
她不由自主握緊了手中匕首,那刀尖抵在雪白的脖頸上,隐隐見血。
“二公主殿下,放了王家娘子吧。”陳聞興開口,身後兵馬十字排開,将藏在身後的封思敬退了上來,明顯是以人換人的做法。
這做法,倒有些令人看不明白了。
“廷尉大人這是何意?”江如一問的直白,她是為了金家人屍首而來。而陳家與此事牽扯本來不深,不應當卷入。除非,是受了太後的指使。可太後才與她締結約定,又或者,這裡面暗藏她所不知道的淵源。
陳聞興:“微臣與王家公子于歲春樓備下酒水,請公主殿下與封将軍一聚。個中緣由,自然會講清。”
江如一知道,這人定然不會隻是邀請她前去喝酒水,必然還有其他動作。诏獄的人圍了整座丁字營,手按在腰際,若有不合,便拔刀相向。這是數十年來,皇室給與诏獄的特權,先斬後奏,無論宗親。
“陛下有令,金氏衆人所犯罪劣深重,皆押入诏獄之中受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金殿之上陛下親口所說,公主殿下不會忘記了吧。”
宣政殿上,皇帝确實勒令诏獄徹查離山一案。而封思敬麾下巡防營則後接了聖旨前往裕城,這本是兩個案子。可隻要稍微徹查一番,便能夠看出其中關聯,陳聞興要把人押走,無可厚非。現如今,不過是看誰手中權勢更勝而已。
此時,陳聞興提出歲春樓一聚,便是明知其中道理。再加上王家公子……江如一心中有了答案,這王家和陳家此時說不準因她而達成某種意義上的同盟。
還真是有趣,一個誰都看不上的二公主竟然把郢都之中各自為政的三大巨頭,逼倆結盟。
“自然不會,隻是陳大人……此案陛下讓你我共審,本公主若是這麼簡單便讓你把人帶走,豈不是顯得無能了些。”江如一不鹹不淡的開口,她時常穿些青綠或藍白顔色,顯得整個人溫吞素淨,像是個好脾氣的人。
可青鳥知道,二公主從來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陳聞興正欲強行将人帶走,江如一繼續開口:“那陳大人邀歲春樓一聚,便是要給本公主演一出鴻門宴?王家公子這麼樂意配你演這麼出戲?”
這話,成功讓對面之人投鼠忌器。果然,江如一眯了眯眼,心想這件事并沒有觸碰兩人共同利益鍊。
那麼她便能夠在其中謀取利益!
陳聞興果然妥協,“二公主意欲何為?”
江如一:“陳大人,這個案子應該是朱雀衛辦的第一個案子。至于其他,咱們歲春樓見。”
她沒有把話說死,給了陳聞興做手腳的機會。江如一的目的是組建朱雀衛,在郢都之中建立屬于二公主的個人勢力。而金家的案子蹊跷,那便說明牽扯甚多,她必然不能一口咬下。想明白這點,她如今隻能盡量謀取利益。
陳聞興應了,他将封思敬等人放了過來,解釋,隻是在路上遇見了截殺,順手救下。
江如一笑眯眯地放開金玉,也聲稱隻是在撞見王家娘子往火堆裡闖,順手救下。
烏泱泱的一群人騎着大馬離開,封思敬帶着人前來,丁字營中局勢逆轉。龐岩被人拿下,關進了牢獄之中。而其他帶頭作亂的士兵也做了懲戒,但這些金家人的屍首卻是實打實的損壞。
看來這些傷口也是線索,她令封思敬派人将方才驗屍的仵作尋回來,将所驗傷勢一五一十寫清楚。但卻晚了一步,那後腳跟上的親信轉頭就發現此人死在家中。
屍體都還是溫熱。
若是這歲春樓不去,恐怕在郢都的每一步,都将處處受阻。
次日清晨,日隐雲層,隻見金光,江如一點了青鳥一同前往歲春樓。
話說這歲春樓本是個不打眼的小酒樓,卻有一樁奇聞轶事惹得諸位百姓津津樂道。
最初,這歲春樓還隻是一個小酒樓,同風華樓這種詩情雅意集為一身的根本不值一提。也就大堂上的說書先生還有幾分趣味,而這位先生,有個極其漂亮女兒。小娘子生得好,在這兒卻受了大罪,被好幾個惡霸流氓調戲。甚至還有士族子弟,這些人可不得了,竟然當堂打死這說書先生。還好後來,小娘子被路見不平的義士所救,可如今也已了無音訊了。
但這歲春樓,卻由此出了名。上面下了令要護着這兒,有人相護,自然生意越來越好。
是以,到如今,也就成了諸多士族子弟密談的好地方。
歲春樓小巧别緻,上樓欄杆都雕刻着迎春花卉。江如一順着店小二的指引上了二樓雅間,推開門,見着一生面孔,頓了頓。
陳聞興上前道:“二公主請上座。”這人換了黑色常服,端得一副沉穩持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