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一穩坐期間,自斟自飲。她今日穿了一身湖藍襦裙,簪同色首飾。不言不語時,一股沉靜冷漠的氣質油然而生。
陳聞興介紹道:“這位二公主見過,乃是家中侄兒陳少禹。”
見過,還不止一次。江如一點了點頭,這位算是實打實的少年天才。幾年前風華樓隐士大儒齊聚,廣邀天下才子相聚讨論學識。這位颍川陳氏公子,可是在此盛會上奪了第四的名頭,也算是為陳氏不出舉世之才辟謠。後來,憑此入仕,平步青雲。居給事黃門侍郎,也在太後的授意下能号令一隊禁軍。
少年天才,官居要職,做事時常滴水不漏。今日倒是穿了一身白袍,頭戴白玉冠,倒是有幾分風流韻味。
陳少禹拱手行禮,“二公主風華依舊。”
而另外一人,他自行起身,一身白袍錦緞,戴青玉冠,一把折扇盡顯書生意氣,朗聲道:“琅琊王氏王旸,見過二公主。”
這人氣質鋒芒畢露,卻與另一人與衆不同,江如一靠在椅背上,團扇擋住了她半張臉,隻剩一雙睿智的眼:“王氏公子,果真百花齊放。”
誰料,此話一出。這人臉色陡然巨變,出名的王氏公子,也就隻有那個人。沒想到,連這二公主都聽過那人。
王旸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二公主不親見,是看不出來的。”
這個話倒是新鮮有趣,王氏果然出了兩個好子弟。她說:“琅琊王氏,名不虛傳。”
陳少禹浸于官場,長袖善舞。王旸一身意氣,氣場更甚。這可都是晟朝的人才,如今卻出現在同金氏私造兵器案的桌上,真是令人唏噓。
“公主殿下,微臣便不與你兜圈子了。”陳少禹起身道,“裕城金氏私造兵器罪大惡極,又牽連王氏,由诏獄審理合情合理,二公主也免得惹了一身腥。”
诏獄身為皇帝身後的唯一一把刀,他自然是不會希望江如一組建自己的勢力,去動郢都之中盤根錯節的世家,動一發而牽連全身。
“小陳大人,此話未免太沒誠意了些,陛下金口玉言允許,怎麼陳氏還能越過了陛下去?”
陳少禹道:“此事在公主一念之間,與陛下無關。”
江如一:“若是我說,不呢?”
這算是談崩了,衆人皺了眉,顯然不希望這樣的情形發生。
王旸道:“二公主組建朱雀衛除了得罪世家,沒有旁的好處。何不賣個情與我等。”
江如一道:“誰說沒有好處?王公子,你學問做得不錯,為何會卷在這件事裡面?”她坐得不舒服,換了邊,面對他:“要說你們王氏,能夠同金家扯上關系的,也就是金玉娘子了,可此事又同你有和關系呢?難不成,你們王家裝了面上的清貴,實則……”她話沒說完,卻顯露出了十足十的惡意。
半真半假,有些東西青鳥等暗衛能夠查出來,再深的就不行。但是,這種真真假假摻和在一起,最容易亂人心境。
陳少禹道:“公主這是不打算合作嗎?”
江如一道:“不,能夠與王家,陳家合作,本公主求之不得。”她笑,手中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着,涼風吹過,讓頭腦更加清醒了幾分。吓夠了,便能夠提條件了。
“本公主也不想斷人财路,可本公主隻求自保,卻不曾想到有些專在背後做害人性命的勾當。既然如此,朱雀衛非建不可。你們要是想從金氏身上分走原來的财路,那便給朱雀衛行方便之門。讓它誕生在錯亂的郢都之中,本公主能夠保證,絕不動搖兩家根基。”
這話說得十分明白,江如一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這些彎彎繞繞談下去,不知得談多久,直接明了,能接受就接受。
若不能,那便各看本事了。
……
郢都之外十裡,血腥遍地。
青年渾身浴血,刀、劍在一扇上勾出一條條血線。毫不間斷的刺殺,讓其心力交瘁。裴淮川出了郢都,越是鮮有人迹,越是易蟄伏這些陰溝裡的老鼠,防不勝防。
他拿着一把長劍,單膝跪地,斬落最後一顆人頭。血流噴灑,洇濕了黃土。他未受重傷,卻心力交瘁。
“誰?滾出來!”那雙眼殺機頓顯,眉骨上的傷顯出幾分兇性,野狼一般。
一身紅衣打扮的女子幽靈般出現,居高臨下。
“朱雀衛朱砂,接主人令,在此邀公子再入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