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新覺對于周思儀恬不知恥的行當極其不滿,對着李羨意正色道,“聖人,你就任由周思儀這樣敗壞你的名聲嗎?”
李羨意掰過周思儀的頭,“周大人,以後不許說小白臉這個詞。”
周思儀埋下了頭,魏新覺是跟着李羨意出生入死的擒虎軍舊部,而她是他哥哥的東宮屬官,還曾經屢次頂撞于他。
就算她與李羨意交頸而眠,行雲行雨,于他而言,她也永遠是無關緊要的人。
李羨意輕笑了笑,“文緻的阿爺給了朕十萬兩黃金作聘禮,國庫空虛,朕隻能賣身當贅婿籌軍費了……”
糧草官景任愕然了片刻,雖說籌措軍費糧饷向來是他們擒虎軍的難事,但也沒有到聖人當贅婿的程度吧。
他瞥了一眼對于堂堂一國之君、一軍之帥給别人當贅婿絲毫不以為恥的李羨意,長歎了一口氣。
算了,聖人連殺他哥,篡他爹的位這種醜事都能挂在嘴邊的事,當贅婿籌軍費這種事,已經是他人生中最小的污點了。
景任懇切道,“小周大人這筆軍費,倒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周思儀心中了然他阿爺出的這筆銀子定然來路不正,她有些羞惱地捂住臉,輕輕扯住李羨意的袍角,“等你回來後,我定然将這些事處理妥當。”
——
待衆人離去後,周思儀雖然明知自己不懂軍務,但還是将行軍路線、軍糧補給、接應副官等都細細盤問了一遍,才往大理寺獄中,主理三司會審之事
周思儀上被子與刑部侍郎汪流打過好些交道,作為一個已然到了知天命年紀的老官,汪大人一生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中庸。
汪大人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既不拉幫結派,也不秉公執法。
汪流看着拿着書本準備以情動人的周思儀,和抽起帶倒刺的鞭條,躍躍欲試的高其踔,搖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
“周大人,我知道你是崇文館出身,讀聖賢書,受禮教,但大人需知大刑用甲兵,中刑用刀鋸,薄刑用鞭撲(2)的道理。”
汪流又對高其踔誠然道,“高大人,重刑雖然亦能決獄,但也有人因此含冤受屈,高大人應該多想想輕刑明威,大禮崇敬(3)的明言大義。”
高其踔将那鞭子狠狠地汪地上一砸,從信州被押解往長安城中待審的沙天幹、彭城鑰二人就渾身一顫。
他臉上的橫肉一抖,看向周思儀道,“汪大人這到底是同意用刑還是不同意用刑啊?”
周思儀已然對汪流這副審案子的德行十分清楚,她向高其踔解釋道,“汪大人的意思是說,我們倆各審各的,但是要是審得不好,審出了什麼毛病,他不擔責。”
汪大人對着西天的方向作完阿彌陀佛後道,“刑與不刑隻在一念之别,若用了刑,則一定能行嗎,若沒有用刑,則一定不行嗎?”
周思儀繼續向高其踔解釋道,“他的意思是你盡管打,但要是将人給打壞了,他不擔責。”
高其踔端了兩個陶碗上前,那碗中都承着黑乎乎的藥汁,“汪大人,這是我找人秘制的曼陀羅花汁子,對付這些嘴巴跟上了鎖一樣的硬骨頭,等沖了黃酒再灌下去,不怕他不說真話,灌不灌?”
汪流凝了凝那碗藥汁,正色道,“高大人,藥物既能醫病,同樣也能害人,但又往往隻在這方寸毫厘之間,大人當慎重行事。”
“這次我聽懂了,”高其踔對着打啞謎的汪流點了點頭,“他的意思是我随便藥,但是他不擔責。”
高其踔斜睨了一眼侍立在側的打手,便有人上前向這二位待審的囚徒喂藥。
不過多時,沙天幹藥性發作,先是身體劇烈抖動,趴在地上直冒冷汗又忽而仰天狂笑不止,他似乎是已然出現了幻覺,抱着那喂藥的陶碗道,“銀子呢,銀子呢,我白花花的銀子都去哪裡了?”
彭城鑰藥性發作後更是狂躁不堪,以頭撞牆,很快便被撞得血肉橫流,他卻宛如不知道痛一般仍舊撞着。
周思儀看得心驚肉跳,忙叫上旁邊的打手将他重新按回到地上,對着高其踔暴怒道,“高大人,你知不知道,馬宏遠已然被你的酷刑折磨得在痛苦中死去,這兩個人無論是瘋了還是死了,我們的線索就全部都斷了!”
“是啊,可不能讓線索斷了!”汪流看着兩團癫狂模糊的血肉,忙道,“我可說了,我不擔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