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姝一旁正手邊,坐着一個膚色暗黃,身形枯瘦的男人。
身着大紅中衣,外披霓粉長絨錦繡紋大氅,腰跨白玉帶,頭戴金冠,嘴唇烏紫,貴氣裝扮,遮擋不住身上的死氣。
男人手裡玩弄着白玉扇,因病瘦而凸起的眼神婉轉在穆姝身上。
“阿瑾,這次圍獵,你當真有把握?”
穆姝放下手中拿着跟酒宴,格格不入的茶杯。
輕抿一口,嘴角含笑:“廖大人若不相信,大可以不同阿瑾合作。”
廖錦山收起打量的目光,眯起眼睛笑起來。
“阿瑾說什麼客套話,我若不信你,哪裡會把太學修繕交給你。”
穆姝眼眸平靜看着廖錦山:“廖大人,生意場上,講究薄利多銷,現在你給的籌碼算是不夠用吧。”
廖錦山臉上笑容收緊:“這說的是哪裡話,西北的事,你放心,戶部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
兩人說話間隙,侍奉的侍從端着菜從外面進來。
桌上時蔬清淡,廖錦山安排周到,想到穆姝的喜好。
穆姝垂眸眼神,眼神輕輕。
“大人在戶部,想扳倒江家,恐怕不是一蹴而就。”
廖錦山拿起筷子,夾住面前的清炒小菜。
放在嘴裡輕輕咀嚼。
使了個眼色,周圍的侍從紛紛轉身離開。
屋裡剩下他們兩個人。
廖錦山收起束縛,扯了扯領口的錦帶。
看着穆姝。
“阿瑾,你說當今陛下到了,誰還能當皇帝?”
穆姝眼色一頓,眼底浮起凝重,神情嚴肅:“大人還是慎言,隔牆有耳。”
廖錦山哈哈大笑。
“阿瑾,你不會忘了,錦繡院姓廖,冒出來一隻耳朵,我割一隻。”
穆姝眼眸微垂,修長手指端起茶杯,看着有話要說的廖錦山。
“皇子争鬥已經是默認之中的事,如今朝中三皇子如日中天,母族亦有皇後親母,就連太子殿下也是望塵莫及。”
穆姝眼底秋水含眸。
廖錦山照着這個關頭,不會跟自己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旁敲側擊的警告穆姝。
廖錦山挑眉:“你再商會,我在官場,說實話都是商人,古言商人重利輕别離,朝中分化,已經成了必然,打破平衡,才能有更多機會,阿瑾,你知道,機會跟風險一同存在,陛下重用文臣,隻是假象,關鍵權力還在武将手中,江家是陛下欽點的太子派,太子身邊死了個孫竹英,誰還敢馬首是瞻,不過有江家這樣的傻子,不識時務。”
穆姝眼底平靜,聽到孫竹英三個字時,長睫不由一顫。
“江翊既然已經在禁軍中站住腳,若是唐修攔着,也不好辦事。”
“外面說的好聽是唐風秋的義子,不過是條穿了衣裳的狗,他在禁軍,不是把别人架住,而是把他自己的手腳綁住,平川侯在京城,江文欽受苦,他不站出來,反而是以進為退,成為要挾各方的籌碼。”
廖錦山合上眼,手指托着太陽穴:“阿瑾,我要的不多,如今京城之中氏族衰頹,我活不了幾年,自然也不想别人活的暢快,若不是家中還有兄弟,我也不願在這泥潭中籌謀,廖家的錢護不住子弟,若真想萬無一失,隻能周旋定奪出一位勝者,才算能保住脖子上的腦袋。”
廖錦山枯黃的臉上,浮現起淡淡哀傷。
兇狠和憐憫在他臉上,并不為何。
穆姝拿起筷子,夾起面前的清炒時蔬。
舌尖碰觸,索然無味。
春闱大辦三日,穆姝被江翊帶過來,幫他準備一應俱全的物件裝備。
因為禁軍有巡守的任務,便叫邱雲甯跟着穆姝。
穆姝看着手邊的高頭大馬,伸手輕撫馬鬃。
這是有名的雪裡紅駒,雪山腳下培育的馬種,步伐穩健有力,并且耐力驚人。
一身紅鬃,高大威猛,但不顯笨重。
不過性情剛烈,但對主人忠貞不二。
水靈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真是一匹良駒。”
邱雲甯站在一旁挑眉,心裡想江翊真是太會了。
要知道這雪裡紅駒,整個京城裡,一個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
“阿瑾,這馬你騎着正好。”
穆姝一愣,以為這是邱雲甯的馬。
忙松開手:“世子客氣了,阿瑾一介粗人,配不上這樣的好馬。”
“哎,千裡馬能遇伯樂,算是它的福分,去狩獵沒有用的上坐騎,磨刀不誤砍柴功。”
穆姝看着他解釋,其實早就知道都是江翊的主意。
往後退一步:“寶馬貴重,阿瑾不能要。”
邱雲甯眼眸一轉,眸子轉的快。
“馬可不是我的,如今替人轉交,到手了退貨,我可就不負責了。”
說着快步往前走了幾步。
不遠處是獵場入口,裡面都是禁軍人馬在整頓排練。
眼眸稍稍挑動,就能看見高台上負手站着的江翊。
高大威武,身披大氅,遠遠看過去,心頭便不由一顫。
歎口氣牽過馬繩,往馬場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