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鎮隻是一個很小的鎮,離雲市條件十萬八千裡。
沈岩庭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導師安排的。”
看來他本人并不樂意,她想起來昨天發私信的那個賬号,大概是沈岩庭的導師碰巧看到了她的直播,而他也因此倒黴地被安排了額外的任務。
杜芊蔚摸了摸鼻子,回: “好吧,那你什麼時候結束實驗回去?我等咖啡豐收就可以回雲市了,你都不知道,在這兒可憋死我了。”
沈岩庭沒回答,漫不經心地回問一句: “那你為什麼還願意來這兒?”
這事真的說來話長了。
一個月前,杜芊蔚在客廳選生日宴會禮服時,突然接到杜海東的電話,電話意思非常直白,“宴會時你和沈家小子見見,兩家的婚事差不多就可以定下來了。”
人都沒見過,她自然不願意,當即一張機票出了國,連生日都不過了。
然而杜海東這次并沒像往常一樣縱容她,在她離家出走(出國遊玩)半月後,直接停了她的卡,威脅意味不要太濃。
杜芊蔚識趣地回了雲市,卻并不打算屈服,兩個人罕見地陷入僵局。
對峙最後杜海東話意一轉:“不願意結婚可以,昙鎮鄉下有個咖啡園子,離咖啡收獲還有大半年,你去管着吧。”
“要是不願意或者做不好,要麼就别回來,要麼不如承認自己成不了事,老實結婚。”杜海東補充道。
杜芊蔚最是聽不得說自己做不好,一口應下,第二天就收拾東西來了咖啡園。
可這些讓她告訴沈岩庭,她可說不出口。
她幾步一下地踢着腳下的小石子玩,笑着簡短解釋:“不願意,但這是我和我爸做的交易,我來這兒,他答應替我推了聯姻,我不虧。”
“為什麼不願意相親?”沈岩庭緊接着問。
杜芊蔚言簡意赅:“太醜了。”
沉默幾秒,他一臉懷疑:“你見過?”
她理所當然地說:“沒見過,我猜的,不醜怎麼會淪落到相親。”又義正嚴辭地補充,“當然,這句話不适用于我。”
他們圈子裡的少爺,杜芊蔚能不清楚?一表人才隻能算是恭維,至少在顔控的她這裡,相貌夠格的少之又少,年少有為更是有待商榷。
而且也不止是誇大,最要命還是那些少爺身上那股子高傲勁和優越感,十米八米都藏不住,她的眼睛和心靈可都經受不住這樣的摧殘。
沈岩庭對她的評價沒發表任何意見,看起來輕描淡寫似的,繼續問:“那什麼樣兒在你眼裡不醜?”
杜芊蔚突然感覺沈岩庭今天話多了點,問題也有點多,但她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不像心情好的樣子。
這樣想着,過了好幾秒,她依然沒有回答,果然,沈岩庭又問了,“怎麼不說話了?”
杜芊蔚疑惑,忽略掉腳下的小石子,揚起嘴角擡頭地朝聲音望去,正巧對上一雙褐色眼眸。
淺淡的,看不出情緒的,正如它所屬的人。
目光相對間,晚風拂過,觸在皮膚上留下絲絲涼意,杜芊蔚她眼睛一轉,心裡拐了個彎,說:“我不想告訴你。”
這會兒他們正好走回到茶園門前,陳争見他們回來笑着走上前,沈岩庭沒再說話。
三人走過一道磚路,和前院一樣簡樸的幾間平房入目。
陳争帶他們到南面稍大一間屋子前,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地向他們提前打預防針。
“茶園工人都是山上村裡人,不住園裡,宿舍很久沒人住了,沈科員又來的倉促,我就把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條件有點簡陋。”
不過說來陳争也覺得奇怪,農科院在他們茶園的實驗項目并不是才開始的,昨天收到要來人的通知時,陳争也懵了一會,畢竟之前沒有人專門住到園裡看顧實驗。
陳争拿出鑰匙開門,等到屋子全景出現在眼前,杜芊蔚對“有點簡陋”有了全新的認知。
白牆泥灰地面,牆角發潮到脫皮,整個房間看起來灰蒙蒙,一股子陳舊氣息撲面而來。
屋裡隻有一張老式木床和孤零零的一人桌椅,而那張床看起來似乎并不能容納沈岩庭的身高。
杜芊蔚腳步停在門口不想踏進,忍着嫌棄的表情不露出來。
這幅景象讓杜芊蔚重溫了頭一天面對咖啡園住宿的感受,但兩者也有明顯不同,咖啡園的房屋隻能算是“簡”,而眼下這個是貨真價實的“陋”。
而且她來了之後對咖啡園住宿進行了一番改造,現在的條件她還算滿意。但如果是面前的這個小屋子,杜芊蔚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她擡眸落向身邊的沈岩庭,男人沒有過多表情,大步邁進去的同時捋起襯衫袖子,看起來就要開始收拾。
他的身影欣長筆直,少許光線透過唯一的一扇窗打在他身上,半明半暗。那張優越又冷冽的臉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像清泉裡落入了灰塵。
被安排到陌生地方一個人實驗,又被她着急忙慌地拉去看鏽病,結果住宿條件就這樣,杜芊蔚眉頭一皺,不滿意的同時心裡酸酸地泛起内疚。
她站在身後盯他看了很久,毫無征兆的,突然沖沈岩庭喊了一聲,“喂,沈岩庭。”
沈岩庭聞聲停住動作,眼角垂着的光朝她落來。
杜芊蔚揚起下巴,随意的、仿佛在說雞毛蒜皮的小事那樣開口:“你要不要換個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