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蔚眼神飄忽到沈岩庭的方向,他正簇擁在綠色的咖啡樹裡,利落幹練地檢查土壤和青皮果實。
看起來雲淡風輕。
杜芊蔚上前求證的想法就戛然而止了。
忘記随即收回眼神,沈岩庭察覺到一樣看過去,“怎麼了?”說着拍拍灰塵就要往她這走。
她反應過來,撥浪鼓似的搖搖頭,沈岩庭依舊朝她邁步,她制止道:“你别過來!我沒事,不用理我。”
杜芊蔚現在還沒辦法平靜的面對她,兩人一靠近指定就露餡。所以她趕快往回走了。
好在杜芊蔚的波動隻是強烈那麼一會兒,她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并且在回程的路上已經恢複成了若無其事的樣子。
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杜芊蔚當然不同意自己像一個可憐蟲一樣,喜歡了一個心有所屬的人,這太可怕了。
她爸爸已經是前車之鑒了。
不過她也沒空為不能發芽的感情多想,咖啡品牌可是大工程。
從現在到咖啡豐收還有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品牌定位,産品設計,策劃和營銷方案都還沒個頭緒。
杜芊蔚不喜歡打沒有意義且毫無準備的仗,可誠實來說,這已經不單單是時間緊任務重的問題了,這是挑戰不可能。
不可避免的,事情堆疊的一層一層,腦袋裡的線頭多到數不了,也算不清,一會這一團,一會那一塊。以至于從楊大娘家回咖啡園後的第二天早上,杜芊蔚頭一次在四五點鐘醒過來。
天完全黑着,房間裡安靜到呼吸可穩,窗緊閉着,沒讓一點風透進來。她突然就感覺悶得很。
已經打算先從咖啡園的财務問題入手,她隻知道咖啡園的資金是由公司承擔的,不知道咖啡園賬戶的情況,具體還要問過公司财務人員。
四五點鐘天剛蒙蒙亮,既然睡不着,杜芊蔚幹脆開着車直接回了雲市。
她的這輛歐陸是年初新換的,到咖啡園後自己開車的機會不多,這次也算是又了用武之地。
大早晨,高架上車流量少,兩個小時的路程,杜芊蔚壓縮到一個半鐘,到家時阿姨才剛剛起床,對她的突然歸家表示錯愕又驚喜。
她手指放到嘴邊小聲的“噓”一聲,告訴阿姨不用麻煩給她做早餐後上樓,這時候才給田叔發了個短信說自己回了雲市。
先放松休息了一會,醒來撈過手機一看,通知欄的綠色軟件躺着兩個紅點,是沈岩庭。
沒打開看是什麼信息,杜芊蔚先去了公司。
和方助理打過招呼,到公司後财務人員帶着資料很順利地領她到會議室,詳細地把情況交代清楚。
她剛到咖啡園的時候,杜海東給咖園賬戶上進了一筆款項,用作她的經營和自由發揮,現在錢意料之中地已經所剩不多。她又查看了咖啡園前幾年的收入,幾乎年年持平。
一切了然于心,杜芊蔚捏着一打A4紙,搖頭輕輕笑了一下。
對于杜海東這樣一個投資眼光毒辣的商人來說,這樣一個不掙錢的園子竟然還能養着它,她都懷疑杜海東是不是為了故意把它交給自己。
不過事已至此,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交代清楚後杜芊蔚從公司回到靜嘉苑别墅,前腳剛換好拖鞋把自己摔進被子裡郁悶,後腳一道軟軟的“二姐姐”從樓下傳來。
杜郁然推門進到她卧室,這是她叔叔的女兒,前段時間才高中畢業,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但和她的穩定驕縱不同,郁然穩定的乖巧下是另一個樣子。
果然,她說了:“二姐姐,今天和朋友一塊聚會,你和我一塊去吧,你都不知道,我媽給我定了九點的門禁讓司機接我,你和我一塊去我媽就會放心點,不會催我。”
杜芊蔚笑:“是會放心一點還是有人擋箭牌啊?”
文如惟離開杜家時她還不過十歲,事後又生了一場大病,很不容易才好全,或許是這個原因,杜家的人對她都多幾分疼惜,因此郁然才會把主意打到她這兒。
杜郁然也不掩飾,又喊了一聲“二姐姐”,杜芊蔚擺手制止:“你大伯把我發落到鄉下後,我可是無事不能回“京”,要忙死了。”
眼見沙發上的人笑容耷拉下來,杜芊蔚緊接着話鋒一轉:“這樣,你去我朋友的店裡聚,我讓朋友注意着些,等盡興後我接你回來,晚上在我這住,嬸嬸那兒我現在給她打電話說。”
話音剛落就得到贊許,沒等她打電話,沙發上的手機先開始持續震動起來。
杜芊蔚看了一眼來電人,走到陽台關上門接通,深吸一口氣,粉飾着平常的語氣說:“嗯?沈岩庭你怎麼打電話了,有事嗎?”
她數了一下,隔了六秒沈岩庭才回複:“咖啡園很好,你回雲市了是嗎?”
杜芊蔚有一種直覺,田叔一定告訴他了這個消息。
很不理解幹嘛還要多此一舉再問一遍,但她依舊笑着回:“對啊,我告訴田叔了,我想着有人找我田叔會說的。”
沈岩庭不就是那個有人。
“是雲市突然有事了嗎?”沈岩庭帶着電流聲的聲音沉沉傳來。
他問的很婉轉,但杜芊蔚不欲多說,盡管她有工作這一完美理由,于是她隻嗯了一聲,同時耐心宣布告罄,“你打電話到底什麼事?我還忙着呢。”
杜芊蔚又開始數秒了,這次是四秒,她聽見歎息和男人低沉的聲音一同入耳:“你沒說你什麼時候回來。”
什麼時間回來有什麼重要,她不明白,可這句話在她腦海中處理完信息的一瞬間,那些藏起來的線頭仿佛又開始冒出來。
很讨厭這種感覺,杜芊蔚一時沒應聲,眼神輕飄飄往樓下看過去,無意識地落到沈岩庭那天接她站立的位置,又煩躁地移開。
再開口時不再上揚語調,她說:“因為不确定什麼時候回,所以沒說,很難理解嗎。”
“挂了。”
杜芊蔚無從探究奇怪态度的來源,把一切歸咎于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不好相處的人,所以幹脆不解釋,可電話挂斷,雙肩垂下的同時她突然就改了主意。
最終和杜郁然一塊來到酒吧,她沒有想打擾小朋友們聊天的想法,也沒喝酒,自顧自在店裡解悶。
手指撥着冰塊輕輕滑動,突然一道陌生聲音喊她:“杜芊蔚?杜小姐?”
反射性地回頭找人,男人上衣是一件花襯衫,臉在腦子裡一對,辨認出沈岩庭的朋友陸舟川。
陸舟川哈哈笑着,往她身邊看:“我沒認錯人吧,哎,沈岩庭呢?”
杜芊蔚興緻缺缺,冰塊棱角消融,她回過頭淡淡落聲:“問我幹什麼,他關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