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在空氣裡的并不是能讓人推心置腹的細小分子,沈淮之無動于衷地看了秦舒予一眼,跳過了這個話題:“收拾好了嗎,我去叫阿姨。”
秦舒予徹底敗下陣來。
.
回去的路上,秦舒予在默默反思自己。
她覺得自己今天在卧室裡有點失态。
她承認,在沈淮之就那堆證書做出引申話題時,她有快要隐藏不住的挑釁。
挑釁的對象恰是她的過去。
秦舒予在外人眼裡都形象多半相似:高傲漂亮脾氣壞,是個花錢如流水的嬌嬌小姐,極貴花瓶。
于樂秋大概會有些不同的詞,但那改變不了在大多數人眼中的秦舒予。
車窗外,景色因回憶而虛化,蔓延至記憶裡相似的一瞬。
秦舒予想起拍畢業照的那一天,濃綠樹蔭下季從露為她安排的職業道路:去電視台當主持人,或去什麼大學領個體面閑差。
可她在很久以前就明白了,“隻要做一個讓父母省心的乖孩子好學生,就能得到陪伴與關愛”,這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世界上最大的鬼話。
沈淮之并不知道這些,也不知道她和季從露的争吵與那些規劃有關。
他提起鋼琴是無意,可秦舒予是有意。
好像隻要有人覺得可惜,她就能順理成章地輕蔑曾經的年少無知,達成對過去的遙遠報複。
但幸好幸好,秦舒予一陣心虛,這幼稚的沖動沒頭沒尾,她現在也冷靜下來了。
她暗暗瞥了眼身側,沈淮之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或許是真的不在意她的事情,總之,幸好他沒有追問下去。
景色變換,他想起沈淮之和新CEO一家的聚餐,提醒他:“我過幾天去巴黎,要待半個月左右。”
“去做什麼?”
“買東西。”
沈淮之劃到了文檔的下一頁,答複更偏公式化:“路上小心。”
他還是沒有提聚餐的時間,或許是一切自有安排,秦舒予也不再多管。
隻是,這一句路上小心……
秦舒予撇嘴,如沈淮之這般掌控權力的人,大概很擅長這種客套。
乍看禮貌妥帖,實際上冷冰冰的,讓聽到的人迅速認清自己與他的距離。
可她擅長的是直來直去:“我聽媽媽說,是你替我擋下了伯母?”
秦舒予的岚園之行順利得有些不可思議,她還記得沈淮之回來那天在車上給她打的預防針。
原本覺得他杞人憂天,可今天季從露卻說,應該是沈淮之做了什麼。
沈淮之不意外秦舒予會知道,他偏頭,與她對視一眼:“順手為之,不用特意道謝。”
這是他很平常的囑咐,秦舒予卻哼了一聲,這人說話還是那麼讨人厭。
她點頭,模仿他的語氣:“剛好我也懶得特意謝你。”
沈淮之沒細說,這不影響秦舒予有自己的猜測。
昨天在岚園現身的也就那些人,如果真有不速之客想找上她,也隻會是沈淮之的伯母了。
她也有聽過一些傳聞,沈伯母一家最近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到處拉人找投資,該不會……他們是看中她了吧?
天啊這什麼驚天大笑話病急亂投醫。
秦舒予想了想,拉了下沈淮之對袖子:“我出國之前的這段日子,不會再讓你聞到‘脫敏藥劑’的味道了。”
真相是她這兩天有其他心儀的香水,新鮮勁還沒過,自然不會再選舊款。
秦舒予這時候顯得很言出必行,說不特意道謝,就絕不多費心思,隻随手用什麼東西潦草一下。
沈淮之已經關掉了手上辦公設備的電子屏,他背靠後,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你本來就不該讓我聞到。”
“憑什麼?”
秦舒予滿不在乎,“你說不該就不該嗎,那你還不該說我的香水難聞呢。”
熟悉的叛逆再次出現,由賽車帶來虛弱退讓似乎飛快過了效期。
他有點哂:“再大的教訓,在你那裡是不是也隻能起一天的作用?”
“首先,當然不止一天,其次,”秦舒予也不太高興了,“我怎麼不知道我有什麼教訓?”
她覺得沈淮之簡直莫名其妙,一句話沒頭沒尾,什麼教訓暫且不知道,但,他是不是也隻能在她心裡維持一天的好形象?
她也是好不容易覺得他順眼許多吧?
秦舒予的情緒很好懂,沈淮之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昨天還是慢了。”
秦舒予愣了愣,不可置信:“……?你昨天帶我賽車是故意的??”
“不然,你以為我帶你兜風麼?”
他意識到誤會所在,略略擡了下眉,“你道歉其實是因為……”
“……好了你别說了!”
秦舒予的神情一言難盡,虧她昨天還纡尊降貴拉于樂秋做了那麼久的心理建設找他道歉……結果好家夥她昨天的失态根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深感自己被耍,“沈淮之!”
秦舒予努力控制情緒,但還有絲絲縷縷的火氣忍不住地往外溢。
“你能不能當回好人,大發慈悲滿足我——現在就去出場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