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年回來,少男已經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她也就繼續忙自己的事去了。
晚上準備睡覺的時間,少男倒是又睡醒過來了,還是那個沒帶腦子的樣子,鬧着喊疼,不肯繼續睡覺。給宋年惹煩了,按着狠狠揍了一頓,才老實地恢複了安靜——就是哭紅了鼻子,忍着吸氣聲,整個人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很是可憐。
好在宋年已經關上了燈,閉上眼睛醞釀睡意,根本沒有看見,雖然就算她看見了,以她的性格脾氣,可能也不會覺得愧疚吧。
迷迷糊糊間,少女覺得好像被什麼奇怪的目光注視着,身上起了好些雞皮疙瘩,好在這目光沒有什麼惡意,這讓好不容易快要沉睡的她選擇無視掉這件事。
昏暗的卧室裡,噼啪輕響的火光下,少男睜着一雙眼,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和衣而眠的少女。
典星感覺他睡了很久,睡夢裡有人翻動他,碰觸他 ,照顧他……現在醒來,發現那不是夢。其實他剛才本來深陷夢魇,絕望掙紮,忽然夢境猛烈震顫然後破碎,黑暗可怖的世界退卻之際,溫暖的橘色陽光灑下。然後他睜開眼,迎接他的依然是暖暖的燈光。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他平時總愛做惡夢,大多時候是在噩夢中遭遇了恐怖的事情後一身冷汗的驚醒,或者像最近這樣一個惡夢醒來後緊接着另一個噩夢,好像永無止境一樣,直到被鬧鐘或者照顧他的胡姨喊醒。而沒有一次,是這樣醒來的,噩夢好像被攻擊退卻一樣,落荒而逃。心髒跳得很厲害,卻和以前那樣被驚醒的心悸不同,它是那麼的活潑歡快,好像被注入了新鮮強大的生命力——像在快要一腳踏空跌落懸崖的千鈞一發之刻被救贖一樣。
還沒來得及感慨太久,他就感覺屁兒一陣陣火辣辣的痛楚傳來,巨大還帶着震顫的聲響裡,他驚惶地在趴着的姿勢下扭頭,隻見一位身型稍顯瘦弱的少女正在對他進行毆打。而他因為心神恢複了清明,已經下意識地在保持安靜,宋年則以為他知道錯了不會再哭鬧,就停了下來。
典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的身體……他的身體自發的猛掉眼淚,抽起鼻子,撅起嘴,好,好幼稚啊……
宋年并沒管他的情況,在她看來,不過是教訓了下不聽話的小孩而已,他不鬧了就行,然後她就關燈上床睡覺去了。
少女的呼吸越發清淺綿長,少男轉而開始關注自己。
典星發現身體并不好受,因為人在清醒的時候,反而更能感知到全身各處不同程度的痛楚,比起這些仿佛身體裡所有肌肉骨骼都被來回碾壓穿透的疼痛來,少女毆打所留下的火辣感根本不算什麼,反而有點……呃……他在想什麼……
輕輕呼氣,他慢慢轉了轉身體,悄悄伸手探向自己的大腿……
嘶……他……他果然沒穿褲子!
這個少女,看起來多大來着?感覺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他這真的不算荼毒幼童嗎?會被聯邦法律制裁的吧!
典星雖然此時有些清醒,但精神依然疲憊不已,一番亂想,也算是分散了對于身體疼痛的關注,但漸漸他也有些堅持不住,再次陷入了沉睡。睡得并不好,雖然沒做噩夢,但能清晰的察覺偶爾加劇的疼,疼得他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偶爾幾乎要忍不住痛呼出聲,他的理智卻告訴他不要發出太大的動靜,會打擾到少女的安眠,他就咬着唇強忍,結果剛有些好轉結痂的嘴唇又被他自己咬得破破爛爛。
不論少男想了什麼,又做了什麼,總之,宋年睡得還行,然後第二天起床看見的就是嘴唇上新增了不少滲血傷口的他。
有些疑惑:氣性這麼大?不過被她打了幾下,就能把他自己咬出血?
不,不太像,那個傻子,被打的時候叫得挺歡的,最後喊累了才安靜下來。現在這個情況嘛……這個家夥,有點不對勁啊……
不過,問題不大,他應該沒有太多的攻擊性,就算有,他糟糕的身體狀況也會降低他的威脅值。雖然想着問題不大,宋年還是掏出枕頭下藏着的小刀,出門找了個磨刀石把它磨得更鋒利些,再藏回了枕頭下。
然後又是平靜的寫作業時光,隻是今天多了項發呆時可以想的事情——盯着那個睡着的少男,想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典星在後半夜空中瘴氣沉寂的時間段才感覺身體有些輕松起來,沉沉睡到了天大亮——當然地下區并沒有太陽來達成“天大亮”的情景。他眼皮透過的紅光,是他旁邊的這面牆上那扇裝了模拟太陽照射情景的電子屏的窗所産生的。
眨眨眼,緩和強光照射的不适。他再看那扇窗,才發現六塊電子屏組合成的窗之中,有一塊已經壞掉了,剩下的幾塊展現不出完整的場景,顯得有些滑稽……和荒誕。壞掉的那塊,則成了透明的狀态,透過它,他能看見真正的窗子外,昏暗燈光籠罩的院牆角落,一如他印象中的,地下區。
多希望一切隻是一場夢啊……
典星閉上眼睛,呼吸幾次,這才轉過頭,對上一雙打量着他的眼。那雙眼不太尋常,明明是可愛的圓圓杏眼,明明是很多人會羨慕的大大眼睛,她的眼瞳似乎比常人的大一些,偏偏又晦暗無光,黑洞洞的,缺乏生氣。她的臉倒是小巧可愛的模樣,可配上那雙眼,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有些覺得可怖。
其實這是一種,人對于像人又不完全像人的生物或死物自然的反感情緒,我們叫它,恐怖谷效應。而如果他看過一些經典驚悚影片的話,他可能會知道宋年像什麼,像——小孩扮相的鬼怪。
但他并不知道。
典星咽了咽有些分泌過多的唾液,嘗試着對有些吓人的少女揚起笑臉,并禮貌的問候她:“你好?”他的嗓子沒有完全恢複,聲音還是有些啞的,但比之前中毒頗深的時候好太多了。他自認為,還是比較好聽的。
宋年點了點頭,沒有回應,她繼續盯着少男,腦海裡則想着剛剛那道題要怎麼解。
雖然冷場了有點尴尬,但他真的有點頂不住被這孩子這樣盯着的感覺,典星嘗試再次開口:“我,我叫典星,你呢?”
典家,地上最富有的家族之一,盡管他其實隻是旁支中的旁支,但也許這能讓她轉移下注意力,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