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人曾經普遍以為地上區是難以攻破的鐵桶,可這次進攻,很多勢力全程都沒有受到警衛隊的抵抗,反而是輕易地就從隐蔽的暗道進到了市區,從手無寸鐵的普通居民手中奪得了大量物資和環境遠勝于地下區的駐地。
地上區的民衆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警衛隊銷聲匿迹,原本屬于警衛隊的辦公樓也人去樓空,原來他們早已經失去了保護。
幸存的,仍有餘力的,或者還未被波及的人們,大多開始向着沒有地下區的區域遷徙,并在那裡用各種辦法搞到了武器防具,自發組建了自衛隊。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逃離,有的人舍不得自己的家園,有的地方還沒有爆發沖突,也有些地方的警衛隊還在保衛他們的居民。
地上區是遠遠大于地下區的,地下區建設之初,是為了讓居民有緊急避難的下層生活區,原本規劃的就不大。結果真的施工起來,更是發現工程難度大,進度緩慢,幾次商定之後,規劃的範圍越變越小。
再後來,瘴氣不知怎麼的爆發了,在發現瘴氣會下沉的特性之後,更是沒有時間完成原定計劃,而是匆匆的将瘴氣引入,再封死施工通道,結束了這一工程。
許多年過去,哪怕被流放到地下的人有心在下層開發挖掘更多土地,沒有重型設備的幫助,想來也不會開發得太多。那麼,原本就沒有開挖下層區域的地方,肯定是相對安全許多的。
之前說宋年所在的實驗室是個相對安全的位置,正有這方面的原因,實驗室在山中密林深處,而這種山體之下,大概是出于承重的考慮吧,它們都是沒有被規劃到開挖下層區的計劃裡的。
宋年聽到這裡,便問典星:“你不跑嗎?”
她是真心希望典星能離不确定因素越遠越好,盡管他們生活的片區,有達姬在地下層坐鎮,相對安全許多。可宋年依然覺得這樣亂的局面對典星而言很是危險,而且不說如今彼此距離這麼遠,就算他真的在她身邊,在真正的大亂子到來的時刻,她依然不敢保證能全面地保護好他。
典星沉默,遠距離通訊的沙沙電流聲裡,宋年卻好像能聽見他情緒有些期待地回複她:“不,我很好,我不要離開。”
宋年沒太聽明白,不過對于這件事,她本來就沒有太強勢的硬要典星去遷徙的意思,僅僅是作為一種關心而詢問,看他倒是挺堅決的,也沒繼續追問。
又過去幾個月,宋年回了趟地下區,宋河已經确定他們居住區域的警衛隊同樣離開了,便帶着宋歲的弟弟妹妹們來地上區生活。此時也算不上生活了,在越發多的地區淪陷于地下勢力手中,從艱難逃出的幸存者口中聽說地下人的殘暴血腥之後,這裡盡管仍然未被波及,但已經不剩多少人口。
學校完全停課,老師學生們能跑的都已經離開,連原本叽叽喳喳在枝頭蹦跳的鳥雀好像都不見了。校園、街道、集市、商場……全都是一片蕭條景象,無人打掃的路面上,但凡有風吹過,總能揚起些灰白的塑料垃圾。
陽光倒是依然照耀在大地上,讓這些初來地上區就已經隻能看見空蕩蕩,髒亂差的世界的小家夥們總算是得了些心裡安慰。
在宋年他們之前回到地上區的這段時間裡,宋歲的一個妹妹,盲眼女孩阿七,作為那所幼兒園裡唯一的異鬼,出了些問題。她的時間到了,像除了宋年以外的幾乎所有異鬼一樣,沒有等到成年的時刻,她的身體開始逐漸崩解。
孩子們哭哭啼啼地找上了安娜太太,她被煩得惱火,卻想起了宋年留下的箱子。因為宋年當初崩解的過程特殊,那箱子現在完全像是新的,還能用呢,于是箱子迎來了第二個客人。
阿七成功活了下了,而箱子廢了。那些價格不菲的,由宋年一點點收集來的,吸收瘴氣的材料們,已然變了顔色。再要使用,效果肯定是大不如前,說不定反倒還會釋放瘴氣,安娜太太已經嫌棄地指揮着人把它丢到了很遠的地方。
而阿七,釋放瘴毒後也失去了原來的能力,雖然感知能力還是略強于普通人,卻也隻是個一般的女孩了。
她也不失落,那能力在她離開組織之後本就不再有多大用處,反倒像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一樣,每每讓她為死期将至而恐懼。此時失去能力,卻獲得了新生,安娜太太幫她看過了,因為經曆過特殊的假死狀态,欺騙所有寄生在身體裡的瘴毒離去,她現在反而比大部分地下人還要健康。
也就是說,沒有意外的話,她可以再活不少歲月了,也許,她可以去愛人與被愛,可以去培養興趣愛好,可以在太陽光下聞着真正的花草香味享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