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個被各方都極力反對的提議,許多年前在那座與眼前的山相似的山下,一場幾乎令宋年從世界上徹底消失的變故還在幾位友人心中留有陰影,她此刻卻又想鑽進另一座山中。
誰知道那裡面有沒有另一個棘手的敵人存在?
宋年也想了很多,她和别人不一樣,她能更加清楚的感受到兩座山的不同。比如,眼前這座山并沒有向她遮掩其自身的存在,反而在時刻散發着“我在這裡,快來找我”的吸引力。警惕地想的話,很像是布設好的陷阱,應當遠離才是,但同時她又知道,這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死去”。不知道建下這些建築的人做了些什麼,總之從瘴毒的含量而言,胖山已經隻是一座徒有其表的空殼了。它如今的含量根本不可能孕養得出能和宋年比肩的生物,也許曾經有,但現在,那裡面沒有活物。
還有一種可能:裡面确實有東西,遠比她更強,才能如此完美的隐藏自己。若真如此,她卻更應該走一遭,倒不是她好狠鬥勇,而是此番到來必然已經驚動那東西,此時逃避,那接着便是永遠的逃避。且不說能不能真的逃到那東西找不到的地方,她若是逃了,其他人怎麼辦?
最終,照舊是沒人能勸得住她,而她這次也沒再依着典星讓他同行。
在衆人的注視下,宋年随意選了條最近的路,毅然向着胖山山體内部行去。她保持着警惕,前行速度也沒有放慢,很快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出乎宋年預料的是,山裡面确實有某些存在,但“他”的狀态很特殊,也很熟悉。
總之,當宋年抵達山體内部,面對着和在地下區異鬼組織總部盡頭區域遇見的很是相似,但又放大了許多倍的橢圓房間,橢圓操作台,以及中心充斥着瘴氣的大圓柱時,她有那麼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四下觀察,并沒有什麼特别的陷阱,所有的東西都很是正常,似乎隻是個人員散盡的特殊工作區域而已。然而當她湊近那更加龐大的圓柱,内裡的東西似有所覺,悠忽晃蕩着劃破瘴氣霧團與她接近,很快二者之間就隻剩下一張薄薄的透明壁障。
同之前在地下所見的場景相似的地方,果然有着類似的“藏品”。依然還是那樣特别的,不容易被錯認的結晶,但這一個,更加奇異。上次所見的結晶有拳頭大小,這一塊卻小上許多,如同核桃一般,而且不隻是大小像核桃,連構造都與核桃類似。它是一層透明璀璨的殼子,包裹着内裡明顯不一樣的,似雪般潔白的果仁。
那顆奇異的結晶以緩慢的速度,輕輕撞上了不知什麼材質的透明壁障,按人的經驗來分析,這本該是沒什麼威脅的一次撞擊,事實卻并非如此。在撞擊發生的一瞬間,“核桃”的殼子似乎受到了巨力一般有所開裂消融,壁障同樣在發出一聲脆響之後碎裂開來。
它咕噜噜滾跌到地面,接着竟像是有眼睛那樣直直沖着宋年滾去。
宋年并不是不想做出什麼反應的,畢竟雖然她未曾感受到惡意,但一切已經足夠詭谲,必須提高警惕。可自它現身開始,她就感受到了清晰而劇烈的吸引力。那力量出奇的強大,她自以為完全掌控的身體,一瞬間就斷開了聯系,呆愣愣站在原地等那結晶靠近。
這感覺很不好,在她以往的生命曆程裡,從沒有經曆過。哪怕是當年培養者用了最厲害的藥物,企圖控制她的時候,她依舊是留有後手的,最次,也能搏個玉石共焚。但此刻,她有一種認知,若來者不善,她連對方的皮毛都無法傷到,就會悄無聲息離開這世界。承載她思想的地方在劇烈顫抖着,似乎正被無形而強大的東西撼動。那東西有多強,她說不清,隻知道彼此間那種被遠超自身龐大的生物盯上的,連反抗的心理都難以在高壓之下成型的,猶如星子與驕陽的差距。
連那些經常在她想要放棄的時候吵鬧的各種聲音,也都似乎怕了來者,瑟瑟發抖,銷聲匿迹。
宋年離名為死亡的深淵近在咫尺的次數不少,她早年間有心接近它,原本以為自己從來都是不怕的,但此時,身不得動,思難成型的時刻,忽然便品出極其強烈的不舍。
倒也不是舍不得自己這爛命一條,隻單純舍不得這世上的幾個人罷了。
如果那家夥又哇哇大哭的話,她就算成了土下長眠的一具冰冷,恐怕也難得安甯。可這一次,她真的沒有在他那裡留後手。
終歸是大意了,她這個稀裡糊塗編織出來的身體,果然,有隐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