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花春盎一眼認出了謝恒,欣喜得快步跑向了他。
連背東西都背得如此帥氣的,唯有花家的郎君了!
“郎君,你怎生在此?”
問句剛剛脫口,卻見謝恒所背并非物,而是兩個交疊的人。
準确來說,是交疊的死人。
“這不是小胖墩跟那個叫石頭的咒人嗎?”花春盎疑惑得歪了歪腦袋,繼而又福至心靈,“對哦!如此關鍵的人物,我們竟是将他們給遺忘在城外了!花孔雀與周家那倆東道主亦是不靠譜,幸而有郎君你記得将他們背回!”
被點名的箫岐陽,提燈踏月款款而來,對月感歎道:“災禍降世,天機誠不我欺啊。”
兩具屍體背在身上,謝恒隻是微微彎了脊背,不論是走是停,皆不顯吃力。
謝恒的目光在花春盎身上稍作停頓後,就久久停落在了箫岐陽的身上。
箫岐陽回以粲爛一笑:“重光兄,好久不見啊!”
謝恒無視他毫無營養的寒暄,問道:“你們是要去往關押蠱人之所?”
“對呀,郎君!”花春盎搶答道,“我就說剛剛總覺得少了點甚麼,原是少了你呀!”
“郎君,夜路難行,你背着兩具屍體走了這麼遠的路,一定累了吧?你為何不叫上花孔雀随你同去?他閑來無事,最适合幹這種體力活了。”
剛剛想要插嘴的箫岐陽:“?”
花春盎越說越起勁:“郎君~~~你快把這兩具屍體丢給花孔雀吧,看你累得都出汗了,合該歇息歇息了。”
邊說着,邊踮腳,伸手,給謝恒擦着額頭上的汗。
“恩。”
謝恒低下頭,讓她擦得容易些,同時反手将兩具屍體丢給了箫岐陽。
倉促之間,箫岐陽将琉璃燈一揚,一左一右抱住了兩具不速之屍體。
琉璃燈在空中轉了一圈後,被謝恒輕松得接下。
“抱”這個動作,是為美人的專屬,箫岐陽試着換了個姿勢,一左一右提着這兩具累贅——不夠雅觀;分别提着他們的頭發拖在地上——又怕将千年老屍拖散架了。
最後隻能背棄“風流倜傥”一詞,學着謝恒剛才那樣,将兩具屍體疊在一處背起。
兩具屍體同時壓上脊背的那一刻,差點沒把他的脊梁骨壓斷,修長的雙腿瞬間下壓成馬步時,箫岐陽氣笑了:
“哈哈哈,花花呀,你處處體諒重光兄,怎麼也不見你體諒體諒我啊?虧我們青梅竹馬的情誼,真是舊人不及新人美呀。”
“我與郎君是鹣鲽情深的夫妻關系,你如何比得上?”花春盎白了他一眼,“況且郎君從城外一路背到此,換你背着走幾步怎麼就不行了?”
箫岐陽指了指自己颠倒衆生的臉蛋:“我這風流倜傥之姿,背這倆怪物,着實是栽面啊。”
花春盎抱住謝恒的手臂,反駁道:“論姿色,我家郎君可比你高上一大截呢。”
箫岐陽唉聲歎氣:“我堂堂‘岐國第一俊’,男女老少,哪個見了我,不稱贊一句天人之姿?花花,你着實偏私了不是?”
謝恒半點不理會兩人鬥嘴,從腰間葫蘆中倒出幾抹朱砂點在食指上,并取出一張黃表紙畫符,符文一氣呵成,收手的那一刹那,落符完畢的黃表紙就飛到半空之上了。
符身通體燃起道火,卻始終不曾被燒穿,熊熊的烈焰之下,半點灰燼不曾落下。
“追蹤符?”花春盎驚訝道,“郎君~~~你何時在周知縣的身上下了追蹤符的?那老家夥多疑又敏感,問他一句用過膳了嗎,都能聯想到我們要将他家儲有的糧食抄光。”
謝恒:“馬車上攀談時。”
花春盎衷心得給謝恒豎了個大拇指:“郎君~~~你可太厲害了!”
箫岐陽:“唉。”
追蹤符小範圍忽上忽下得吊在半空中引路,除了表情猙獰得背着屍體的箫岐陽,夫妻二人相依偎着提燈漫步的畫面,美得足以入畫。
窮鄉僻壤之地,百姓重農勞苦,夜間疲乏而睡得深沉,路上不見半個人影,蛙鳴鳥叫聲,顯得格外清脆。
花春盎嬌聲問道:“郎君~~~你如何料得今夜周知縣一定會前去關押蠱人之所?”
“這題我也會!”錯一步艱難得跟在後頭的箫岐陽反問道,“花花你怎麼不問我?”
花春盎連頭都不回,理所當然得無視了他。
謝恒答道:
“周知縣生性膽小多疑,若我們直接向他挑明蠱人一事,他定然咬死不承認。雍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亦不小,鋪天蓋地派人搜查,雖說遲早也能搜尋到,但一來浪費時間,二來勞民傷财。
換一種方式,蠱人無法言明,化屍水又與蠱人相關,旁敲側擊地讓周家兄妹在撇清我們的情況下,向周知縣言明化屍水暴露一事,在‘姚禦史’興師動衆地前來,在宴席之上好一通拿喬之際,周知縣害怕化屍水暴露引出蠱人一事,定然心神不甯,反而極有可能會趁着事情尚未敗露,為确保萬無一失,重回關押蠱人之所,密不透風得堵上一切可能的疏漏。不是今日,亦不出三日。”
不過很明顯,屍位素餐的周知縣,如他的政績一般,内心并不強大,當夜就獨自前往了。
花春盎唏噓道:“如此大的事,周知縣竟從未與家人通過氣。如若他相信自己的一雙兒女,也不至于被我們設下圈套。”
箫岐陽冷笑道:“舞文弄墨的官場有時比刀劍無眼的戰場還要殘酷。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不是親密無間者,而是自己。”
花春盎猛得一回頭,皺眉嫌棄道:“說話歸說話,花孔雀,你老歎甚麼氣?跟個老氣橫秋的背柴農戶一樣。”
箫岐陽:“???”
謝恒:“……”
“郎君~~~我沒說你呀。”花春盎回頭朝謝恒甜甜一笑,而後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緊了,“你不管歎氣不歎氣,都是極好看的。”
謝恒:“恩。”
箫岐陽艱難得騰出一隻手捂住了心髒,無比受傷地說道:“花花,這小胖墩最是重,要不你讓他自個下來走走?”
花春盎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他,但看在他背得确實吃力的份上,決定滿足傻子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願望,指着壓在最上端的小胖墩說道:“小胖墩,你下來自己走吧。”
結果一語畢,死屍一樣的小胖墩當真跳了下來,落地的一瞬間,猛得睜開了雙眼,并緊跟着吊在前方的追蹤符行進。
“他真的聽我的話耶!”
花春盎欣喜得放開了謝恒的手臂,雙手在小胖墩的眼前晃了晃,結果小胖墩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的,沒了骷髅頭骨的遮擋,滿臉的橫肉與這呆滞的眼神,讓他更顯癡傻了。
謝恒看向箫岐陽:“你将金蠶蠱送回他的體内了?”
箫岐陽朝他咧嘴一笑:“物有所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