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盎疑惑道:“那他到底活了沒活?”
“你想他活他便能活。”箫岐陽冷眼看着僵硬行走的小胖墩,“苗疆之金蠶蠱悄無聲息現于岐國,從啃食蠱人内髒,驅使蠱人簡單發聲,進階到能保留一點蠱人的記憶,驅使蠱人行動自如。偏僻小城雖管轄不嚴,卻是先生四肢骨埋葬之地,挑以此處進行培育試驗,又是誰有這通天的本事瞞天過海?”
謝恒冷眼看着他:“你在懷疑誰?”
兩廂對視,箫岐陽恢複了一貫男女通吃的風騷笑容:“先生法力滔天,近乎半神,在先生的庇佑下,岐國定然能砥砺前行,轉危為安,千秋萬代,繁榮昌盛。”
花春盎認真地品讀完兩人之對話,眼睛一亮:“難不成我天賦異禀,是塵世間天生的蠱王,生來便能統領遺禍人間的妖蠱?”
箫岐陽舔了舔嘴唇,笑得更加風騷了,朝她恭賀道:“花花你如此厲害,往後可得罩着我。”
謝恒:“蜃籠的依托者是為張大夫,未化作厲鬼的張大夫,借以先生骸骨的幾分因果,維系着蜃籠。你托生于先生親手裁剪的紙人中,身體之中,固留有先生的法力。神智初開的蠱人,将你誤認為張大夫,這才聽命于你。”
花春盎眼中的光一下熄滅了:“哦。”
箫岐陽冷笑道:“苗疆的巫蠱難得,張大夫一介中原平民,縱有精湛之醫術,也無法取得金蠶蠱并加以培育吧?”
花春盎稍作回憶,說道:“龍曾經尾随鈴醫偷師,想是漂泊數年,曾遊走到苗疆地界,這才攜回了一隻金蠶蠱吧?”
謝恒與箫岐陽同時看向她。
箫岐陽:“龍便是張大夫?”
“對呀。”花春盎點頭,“蜃籠中所有人的名字,皆是化名。”
箫岐陽:“你如何知道這些的?”
“大祭司尋我時,怕我無聊給我看的。”花春盎悶悶不樂地剁了跺腳,“不過在往昔的浮影中,我隻能變成一朵雲或者一縷煙,在裡頭飄來蕩去的,更是無聊了。”
而後氣鼓鼓地強調:“特别是裡頭一個名叫小雲彩的人,我最是讨厭了!”
謝恒:“小雲彩是誰?”
花春盎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又連忙用雙手捂住了嘴巴,隔着掌心,“嗚嗚嗚”得拒絕道:“這是我跟大祭司的秘密,不能說。”
箫岐陽用拇指擦了擦嘴角,毫不掩飾眼中的玩味,戲谑得看着謝恒,卻與花春盎對話道:“小雲彩這個名字好聽,以後我叫你小花花好不好?”
花春盎跳腳:“我才不要跟那個讨厭的女人同名!”
箫岐陽笑着解釋道:“她是雲,你是花,不一樣的。”
花春盎:“那也不行!”
“閑得慌的話,把燈也拿上。”
謝恒将琉璃燈也丢給了箫岐陽。
騰出的手匆忙抓握住了琉璃燈的手柄,另一隻手向後托住蠱人,這下子,是再沒有餘手可以作妖了,箫岐陽氣笑了:
“哈哈哈,重光兄怕我夜視困難,特意讓我離琉璃燈最近,果然是我最最敬愛的重光兄,最是體貼我啊。”
謝恒無視他的“恭維”,牽起花春盎的手,追着追蹤符繼續緩步前行,邊走邊安撫道:“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各人皆有各人的特點,你是你,旁人是旁人,無需多做比較。”
花春盎低垂着腦袋喃喃道:“如若她真的比我好呢?”
如若不是,大祭司為何要一直帶着她的骨肉煉制的珠子?如若不是,大祭司為何要許諾護她來世康健安樂?
她與大祭司相識得比自己早,大祭司又對她如此特别,萬一大祭司當真更喜歡她呢?
大祭司更喜歡她的話,那她一定比自己好吧?
謝恒:“你在我眼中,是世間最美好的女子。”
負重走了一路的箫岐陽,喘着氣附和道:“在我眼中也是。”
結果一句話尚未說完,一直懸立在三人前方的追蹤符,忽而原路返回,擦着箫岐陽的腦袋來回劃了一遭後,這才又忽上忽下得朝前方飛去。
箫岐陽将琉璃燈高高抛起,騰出手抽出折扇,好一通擋,才避免了被燒成一隻秃頂的孔雀,最後唰得一下打開折扇,剛好接住了掉落的琉璃燈。
箫岐陽轉腕将折扇一收,剛好将琉璃燈重新提住,随後咬牙笑道:“重光兄,你這追蹤符有待改進,容易走水啊!”
謝恒:“初學乍練,才疏學淺。”
花春盎聽不進兩人的機鋒,七分驚喜,三分猶疑得直愣愣得仰頭盯着謝恒瞧,求證問道:“當真嗎?”
謝恒眉眼一柔:“當真。”
“哈哈哈,我也覺得是。”花春盎開懷得笑出了聲,總算不再執拗于小雲彩的是是非非了。
“累了嗎?我背你。”
不待回答,謝恒已是蹲下身,花春盎乖順地趴了上去。
不疾不徐,比每一回謝恒背她時都要和緩。
花春盎将側臉貼在他的側頸上,百無聊賴之際輕聲數起了他的脈搏。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郎君的脈搏快速而有力,跟心跳似的。
謝恒隻覺耳邊蚊群圍繞一樣嗡嗡嗡直響,單側耳尖被如蘭的吐氣吹得鮮紅欲滴,忍耐了幾個循環後,忍無可忍地問道:“安歧,你在幹甚麼?”
被打斷了,再一次忘記數到第幾下的花春盎,終于不樂意再數了,于是将側臉在謝恒的側頸上蹭了蹭,摟住他脖頸的雙手,軟骨頭似的無力滑落了下來,垂落在他兩側的寬肩之上,并倒打一耙道:
“我要掉下去了,郎君你怎麼也不托住我?”
“我有在托着你。”單手背轉,托住美嬌娘的謝恒說道,“你抱住我的脖子。”
“不要嘛,我手酸。”花春盎不滿得又蹬了蹬雙腳,“你得雙手托住我,夜黑風高,再把我給摔着了。”
“好。”
謝恒及時背轉了另一隻手托住她,這才避免了花春盎蹬得過于兇,而把自己蹬摔了。
箫岐陽快步超越膩歪的新婚燕爾,背着死屍提着燈,湊到了小胖墩的身側,抑揚頓挫地感歎道:“花好月圓,燈光璀璨,可惜有人背美人,有人背死屍。”
小胖墩不答,當他是空氣,面無表情地繼續履行着命令——跟随追蹤符行進。
箫岐陽如吃了蒼蠅般噎了噎,而後怒其不争,無差别譏諷道:“小孩兄,你連相貼的屍體都沒有,還是你更可悲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