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隻要一滴!”
……
曹老将軍笑罵道:
“不要臉的小癟三,你們數數這兒一共有多少顆人頭,把我的酒壇子都刮幹淨了,都混不上一人一滴的。不過吧,今兒個你們有福氣,将軍釀管不上,外頭喜酒管夠,喜糖、喜餅數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不怕被砸死的,全給老子去搶一百錠的碎銀子去!”
一語畢,哄鬧的人群一窩蜂全沖了出去。
别人家的媳婦,哪有落肚子的喜酒、喜糖、喜餅強?
今兒個,摳搜的老将軍發洪水了,不僅發吃的發喝的,還發錢呢!
多搶幾粒碎銀子攢做老婆本,明兒個,就該輪到他們娶媳婦了!
營帳外全是嬉笑打鬧的聲音,營帳内,總算安靜了下來。
曹老将軍得以将未說盡的正話給說完:
“勝男随我,渾身是膽,做事沒帶怕的,獨獨為你殚精竭慮,早早丢了性命。轉眼你成家了,又與當朝丞相同處一條戰船上,于公于私皆是無可挑剔的,九泉之下,她也該安心了。”
越說越如坐針氈,準備好的下一段話,也不準備再說了,擺了擺手,故作不耐煩:“罷了罷了,這種酸掉牙的話,我是最不會說了。”
見謝恒一拱手,連忙制止:“你也一句話别說了,省得一出口就氣我。”
“……”
酒也喝了,話也說了,對廣副将說道:“送去洞房吧,說得再多,都沒我的曾孫子重要。”
廣副将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将軍,吉時還差三刻才到。”
曹老将軍不滿道:“甚麼吉時不吉時?老子說的話就是吉時!再耽誤下去,我甚麼時候才能抱上曾孫子?”
趕着這一時半會兒,曾孫子還能提前半年蹦出來不成?
廣副将無奈隻得依着老頑童,高聲做了結語:“送入洞房——”
贊禮完,謝恒背上花春盎,跟着廣副将,走進了外祖為他準備的婚房。
遠是不遠,出門左拐就到,緊挨着主帳的副賬就是。
來時還無,想是臨時搭建的副賬,精細程度不如主帳,卻承載着外祖的“厚愛”。
送進洞房前,廣副将還很貼心得,用唯一一把鑰匙,打開了謝恒腳下的鐐铐。
簾籠關閉,花春盎坐上喜床的第一時間,摘下了悶人的蓋頭,一如皇城新婚那日。
這場儀式混亂的婚禮,顯得更加粗制濫造了。
“……”
賬中依舊隻有兩支紅燭,在幽幽燃着。
謝恒默默将由粗鐵臨時打造的喜秤放下,單膝跪在踏跺上,替她解去了腳上的綁帶,又替她脫去了鞋襪。
小巧玲珑的腳如同稀世美玉一般,美得不似俗物,謝恒借褪去羅襪之機,小指輕輕擦着她的腳底劃過,花春盎癢得一腳蹬向他的胸口,謝恒及時用掌心将其包裹住。
小小的腳,甚至不足他的手掌大。
謝恒不自覺輕輕摩挲着,隻覺得掌心忽而燃起一團烈焰,幾乎要将他的手掌給燒穿。
謝恒火速收回了手,面上強壯鎮定,隻那隻偷摸了美足的手,不自覺得蜷了蜷。
“郎君~~~”
陷入深深的自責中的謝恒,被花春盎突如其來的呼喚吓了一跳,慌亂之下,嘴巴先腦子一步應了聲:“你想睡了嗎?”
“洞房洞不了了。”花春盎捧住自己的雙頰,哭哭唧唧道,“郎君~~~我的臉好痛呀……嗚嗚嗚……像火燒一樣……還有針在裡頭刺……”
謝恒的心咯噔一下,重重落回了原地,他欺身向前,仔細檢查了下花春盎紅撲撲的雙頰,下了定論:“臉是曬傷了。”
“我給你塗點藥膏。”
謝恒打開櫥櫃,隻見簡陋的婚房中,日用之物倒很是齊全。
軍營之中,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自然必不可少,此藥經由軍醫改良,可謂“萬事通”。
萬事通,萬事皆通,萬事又不精通。但對物資與大夫匮乏的軍營來說,可謂自我急救的神藥,自然對曬傷亦是有效的。
謝恒給她的雙頰塗了厚厚一層藥膏,将她的臉塗得花花綠綠的,想起初離皇城時,失手将她的臉給弄傷,找來了川芎草幫她塗抹,亦是如此花貓樣。
嘴角不由一勾,心下已是軟成了一片,而後替她将手腕也上了藥:“手也痛了吧?我給你揉揉。”
兩個月相處下來,手法把握得已極是老道,揉搓之下,花春盎半聲不曾喊痛。
完事謝恒又伺候她脫去沉重的婚服,卸去頭頂的鳳冠。
燭芯炸響了一聲後,謝恒停下了動作,扶住她的手腕問道:“還痛嗎?”
“不痛了。”花春盎搖頭。
倒不是她在安慰謝恒,而是這藥有奇效,抹上後當真不痛了。
“郎君~~~你的手怎麼這麼燙呀?”花春盎剛想要稱贊這萬事通,就發現了端倪,于是反手握住了謝恒欲收回的手,擔憂道,“你的臉也好紅,可是連日奔波,害病了?”
話一出口,不由就恨得牙癢癢:“都怪老魔頭老不正經,一天到晚隻知道幹壞事,累壞你了……”
見謝恒的臉色實在紅得有些妖異,花春盎伸手想要摸摸,反手又被謝恒給摘下:“安歧!”
情急之下,聲音不由放大。
花春盎不解地眨了眨雙眼:“嗯?”
謝恒的手實在燙得厲害,被緊緊握住的手想要掙脫,卻被謝恒抓得更緊了:“别動!”
“我沒事。”謝恒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後,情急之下又重重甩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得迅速往簾籠處走去,“勞累了一日,你先睡,我出去洗個澡再回來。”
“可成婚前,我們不是才剛沐浴過嗎?”
見謝恒手搭在簾籠之上,轉瞬就要掀簾而去,花春盎慌忙下床追去,倉促間,連繡鞋都忘記穿上。
卻剛跑了兩步,隻聽簾籠被人從外重重一敲,而後中氣十足的聲音随之傳來:
“今夜你外祖我親自守門,你哪兒也别想去!别說是你這個大活人了,就算是一隻蒼蠅蚊子,都沒逃出來的道理!
五内俱焚,萬蟻噬心的滋味不好受吧?合歡散加五石散,在内力催化下的藥效,可不是尋常冰水可以壓制的。是個男人就給我上,洞個房磨磨唧唧的,你還是不是我曹家勇猛的兒郎了?!”
簾籠厚重,直至簾籠停止搖擺,賬外還全是曹老将軍的笑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