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杏眼睜得大大的,眨了又眨,才問道:“你想問什麼?”
陸衎看着三枚的動作神态,心裡有些想笑,面上卻一點不顯,努力壓着唇角,思考了一瞬才道:“你剛才所講的關于虎伥的故事,我有些不理解的地方。”
啥意思?
這是要向自己請教問題?
三枚心裡忽而一松,瞬間擡頭挺胸了起來,小手自信一揮:“有什麼不理解的地方,你問便是。”
陸衎掩唇輕咳一聲,才慢聲道:“施加邪術的老妪,是人是鬼?”
三枚:“是人。”
陸衎點頭,再問:“被害的少女死後,是否也會成為伥鬼?”
三枚搖頭,答他:“惡徒專挑心性純良、靈魂純潔無垢之人下手。”
陸衎臉上神情漸漸嚴肅了起來:“既然這害人的老妪沒有托生的渴望,被害的少女也不會成為助纣為虐的伥鬼,那薛婉茹的亡靈,為何能請你出山,來為她尋屍化怨?”
他不由想到多年前,為了一起詭秘懸案,自己曾輾轉多地,深入山野老林,隻為請到傳說中的尋屍人幫忙解惑。
然而自己遍尋天下斷崖絕壁,始終不見有如天下志事所記載的一般,絕壁之上挂有一口石鑿的巨型棺椁。
想到這裡,陸衎不由再次出聲問道:“山門序家,真的在絕壁上鑿了一口巨型棺椁?”
正組織語言要回答陸衎的三枚,見他突然問起自己家來,不由一愣,繼而咧嘴一笑,她搖頭後,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三枚道:“尋屍人并沒有傳說中那麼的神奇,我們隻不過是會通靈尋屍,日常就是一群普通的老百姓。”
她并不避諱談論自己的志業,反而侃侃而談了起來。
“其他幾門尋屍人隐姓埋名,據說一開始是因為不願入世、陷入紛争。但我們山門一脈,卻是因為精神和體能太過脆弱,日常就是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體質甚至比尋常百姓還要孱弱,為了規避不必要的矛盾和鬥争,所以選擇了歸隐山林。”
三枚的神情松弛,笑意直達眼底,杏眸都彎成了月牙狀,她自嘲一笑,“鑿石造屋這樣艱難的事情,我們根本做不來。”
“然而,我們山門的住所,外觀确實很像一口巨型棺椁,但那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并非我序家門下人鑿刻而成的。”
陸衎了然地點了點頭,本欲再問具體的位置,思及三枚提及門下人選擇避世而居的原因,便自覺地住口不再追問。
“抱歉,”陸衎見三枚臉上笑容微僵,下意識便道,“不知不覺地将話題扯遠了。”
三枚嘴巴癢癢,就等着陸衎接下來問她家住在哪裡,結果等了好一會兒,結果他開口就是道歉,單方面結束了話題,她隻好将滾到喉間的回答,重新咽回肚子。
抿了抿嘴,三枚化身假笑少女,幹巴巴地道:“呵呵,沒事。”
氣氛不知為何就尴尬了起來,好在八耳是隻非常有眼力見的小稚雞,突然掙脫三枚的懷抱,跳到桌上,又開始“笃、笃、笃、”吃起了白黍米。
房間凝滞的空氣有些微的緩和,三枚眨了眨眼,接着抄起桌上的茶杯,仰頭将茶水一飲而盡,堵在心頭的悶氣,瞬間便暢通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才道:“剛才你問到哪兒了?”
已經意識到自己又莫名惹了三枚不高興的陸衎,見狀也跟着連喝了幾口清茶,正想開口緩和一下氣氛,見三枚自己将話題給扯了回來,心頭蓦然一松。
他輕咳幾聲,連忙回道:“方才問到,薛婉茹為何能請到你出山尋屍,而不是跟其他被害的少女一樣,死後便不再開口說話。”
三枚虛空指了指放在鎖魂箱旁邊,那把破破爛爛的昏黃色油紙傘,“因為她們發現,害錯了人。”
陸衎蹙眉:“害錯了人?”
“是的,”三枚點頭,“薛婉茹,一開始并不是在他們的目标範圍内。”
陸衎不解地道:“你是說,他們并不想傷害薛婉茹,為什麼?”
三枚搖頭:“薛婉茹誤打誤撞,落入了他們設下的陷阱之中,木雕幻化的老虎幼崽在對她做出攻擊的時候,出于某種原因,中途停止了對她的傷害,隻是将她變成了一把油紙傘而已。”
陸衎:“某種原因?”
三枚點頭,沒有立即開口,她想看看陸衎沒有自己的提示,能不能聯想到什麼。
陸衎一手撐着下巴,“你之前說過,這隻老虎幼崽,對危機的嗅覺靈敏,然而薛婉茹一個柔弱的少女,顯然對它造不成一丁半點的威懾。那麼,能令它停下攻擊的契機,應該是它事先就被輸入了某種指令。”
“比如說,不能攻擊自己人。”
他擡頭看着三枚,發現對方正雙眸亮晶晶地盯着自己。
被盯着耳郭發熱,陸衎咽了咽口水,問三枚:“對嗎?”
三枚眼裡對陸衎的激賞簡直溢于言表,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完全正确。”
“薛婉茹,是這老妪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