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所以,孩子的确在你手裡,是不是?”
老妪這次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道:“乖,聽娘的,娘是不會害你的。”
“娘!”
芸娘突然歇斯底裡地吼了一聲,“你到底把她藏到哪裡去了!”
頭頂的争吵聲戛然而止,須臾,芸娘顫聲道:“你、這把油紙傘、你是不是,把我的茹兒......”
“你把我的茹兒!你把我的茹兒!”
“芸娘,你冷靜點,把手裡的匕首放下,不是你想的這樣。”
老妪的聲音十分慌亂,“你把匕首放下,聽娘給你解釋。”
芸娘:“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娘呀,茹兒是你的親孫女呀!”
“你怎麼能、怎麼能!”
老妪理直氣壯,怒道:“我怎麼不能!”
芸娘被吼得一愣,“她是你的孫女,也是屬于你的血脈......”
“正是因為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所以小老虎對她的攻擊才沒有用!所以她才能保住性命!所以我才向你保證她一定沒事!”
“果然!”芸娘嗤笑一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又在作惡!我在官府看見那麼多人報案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茹兒,定是也落入了你的毒手!”
“啪!”
響亮而清脆的巴掌聲。
老妪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别忘了,沒有我,就不會有你,更不會有她的存在!”
“罷了罷了,”老妪的聲音漸漸有些疲憊,“事已至此,我也不瞞着你。”
“這次的事情我有絕對的把握,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身後的貴人擔着”
“而我,既能完成貴人吩咐的差事,亦可實現自己的謀劃,簡直一舉兩得!”
“沒錯,你的茹兒确實在我的手裡,但你冷靜!她一點傷沒受!”
老妪:“她發現了我的秘密,我總不能就那麼放了她,這孩子,想逃跑報官。”
“這都是你的錯,當初我就勸你,孩子一天天大了,應該把我們的事情慢慢告訴她,你偏不聽!将孩子養得——算了,我都懶得翻後賬。”
“你把刀放下,放心,事情一旦成功,我必定放人,毫發無損地将人還給你!”
“但現在不行,這孩子單純又機靈,比你還心慈手軟,一旦放她歸去,勢必壞我好事!”
房間忽而一陣靜默,外頭哐哐砸個不停的狂風暴雨聲,将所有嘈雜聲俱都淹沒了去。
過了好一會兒,芸娘才道:“我要先确認一下,茹兒是否真的沒有受傷。”
“你不信我?”
“你要幹嘛!把刀放下!”
“娘即使不肯,那我便親自動手确認。”
“放手!把刀放下!芸娘,你看清楚,我是你親娘!你這是要親手弑母嗎?”
“把茹兒還給我!還給我!”
耳邊環繞着越來越令人心驚膽戰的電閃雷鳴聲,越來越激烈的争吵聲、推攘聲、乒乒乓乓摔打東西的碎裂聲......
薛婉茹忽而感到有些暈眩惡心。
芸娘、茹兒,還有那熟悉的咳嗽聲......
薛婉茹越聽心越慌,越聽越難受。
“嘭!”
一聲悶響自頭頂炸開,深陷混沌深淵的薛婉茹,渾身猛然一顫,身子驟然松快下來。
刺眼的燭光乍然朝她的眼睛照射而來,她忍不住擡手擋在額前,冰冷的寒氣瞬間襲來,激得薛婉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她的餘光瞥見地上一灘鮮血,腦海裡霎時浮現那日雨林太過驚悚的一幕。
啪嗒啪嗒的雨水,潮濕的空氣,淡淡的青草味道,泥濘的地面,呼嘯的北風,和被雨水沖刷幹淨又迅速蔓延開來的、刺眼的鮮紅血液......
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了起來,薛婉茹緩緩擡頭,猛然對上了老妪那雙陰毒的、充滿惡意的吊梢眼。
薛婉茹的呼吸刹那停滞,渾身上下的血液好似都跟着瞬間僵住,接着心髒猛然一顫,“咚咚咚”擂鼓般震響,随之而來的是渾身止也止不住的戰栗。
反應過來的少女,吓得大聲尖叫起來:“啊!!!”
顧不得其他,她條件反射便是雙手将人狠狠往外一推,身子還沒完全從地上爬了起來,便開始使勁蹬腿奔跑了起來。
“婉茹!”
“娘的茹兒!”
“茹兒,娘在這裡!咳咳咳......”
雙手剛碰上門把的薛婉茹,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溫柔的女聲,伴随着傷寒引發的輕咳聲。
遲疑的瞬間,外頭突然響起“噔、噔、噔、”急促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
薛婉茹抓着門把的手緩緩松開,她的臉上擦傷一片,傷口裡還嵌着細碎的沙子,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輕輕一閉眼,兩行清淚自眼眶裡滑落臉頰。
她向後一轉頭,帶着濃濃的哭腔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