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雨林裡的暴雨啊,簡直了!就跟有人拿盆拿捅撞水,哐哐往你頭上倒啊!”
裴元将無根水放到桌上,表情誇張、動作更誇張,跟他一開始營造的驕矜文雅的玉面公子形象,渾然不同。
好似進了一趟雨林,再回來就忘了自己先前是如何嫌棄三枚的了,看着三枚的眼神都有些不一般了。
他像是直到此刻,才充分肯定了三枚“得道高人”的身份,指着桌上的碗,滔滔不絕。
“你這碗妙啊,神奇啊,雨林那麼大的雨,我和安然又是身穿蓑衣鬥笠,又是撐傘躲避的,都被淋了一身狼狽,偏我端在手裡的瓷碗,裡頭是一滴雨水都沒沾啊!”
裴元說話的時候,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若說在雲客來時,他隻是覺得這詭異的、能發出奇怪鈴聲的破碗有些玄幻,但心裡更多的想法,是三枚在故弄玄虛。
但經過雨林一趟,他的心中對這破瓷碗的興趣和好奇,達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轉身對着一臉若有所思的陸衎道:“這碗從頭到尾就在我的手裡拿着,期間沒經過任何一個人的手,包括邢安然,進了雨林,我就一直盯着它看,視線一下都沒有轉移過,所以不存在有人能從中作梗的機會。”
“包老闆他,很可能不是騙子!”
他是真的給他找來了個奇妙高人!
裴元滿眼真誠,說話時還重重地點了點頭,他朝陸衎強調道:“這奇怪的小丫頭,也不是騙子!”
三枚瞬間瞪大雙眼:合着你從頭到尾都把我當做騙子?!
等會,不會其他兩個人也是這麼想的吧。
她嚯地一下,轉頭就朝陸衎瞪眼。
陸衎的額角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他暫時将太子和三皇子是怎麼跟長曜郡主攪和在一起的事放下。
他道:“我從未将你當做騙子。”
邢正眨了眨眼,立馬跟在陸衎後面積極表态,“我也沒有!”
三枚“哼”了一聲,轉身踢了踢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的八耳,背對着所有人開始搗鼓她的鎖魂箱。
裴元瞪眼:......怎麼有種被兄弟插了一刀的感覺?
不對,是兩刀!
陸衎懶得理他,跟在三枚後頭問道:“無根水接來了,能把老妪變回來了?”
“嗯,大概吧。”
三枚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稻草人,仔細檢查了一遍,才将東西遞給陸衎。
她說:“把這個挂到窗戶口那邊。”
裴元一個箭步,搶過了稻草人,“我來!”
他現在可熱衷于接手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了,感覺自己可勇敢可厲害了。
将手中的稻草人提到眼前,上下前後看了一圈,裴元問:“這個稻草人怎麼這麼奇怪,手裡提着的是掃帚嗎?”
三枚:“掃晴娘,祈求掃去陰霾,雨止天晴的娃娃。”
“掃晴娘?”
裴元稀奇地看着手裡的稻草人,“本世子走南闖比,隻見過用布或者剪紙制成的掃晴娘,而且一般不是挂在屋檐下和貼在門楣上嗎?”
“序三枚,你這挂在窗戶口的稻草人掃晴娘,一般是在哪個地區流行的做法?”
三枚被問得一頓,心想我隻是比較儉省,而且挂在窗戶口還是屋檐下,有什麼區别嗎?
還有,序三枚是什麼狗屁稱呼!
“我姓序,單名一個三,不叫序三枚!”
裴元歪頭:“我怎麼記得,你一開始介紹自己的時候,自稱三枚。”
三枚心裡簡直要被他蠢哭:“三枚是我行走江湖的字号。”
裴元桃花眼無辜地眨了眨:“哦。”
“拿來,我自己挂!”三枚氣不過,作勢就要把東西要回來。
“诶,别别别,我來!我來!”
裴元将稻草人背到身後,屁颠颠就往窗戶那邊走,他可好奇這稻草人是否比那小破碗還要神奇了。
邢正看着牙酸,餘光觑見陸衎有些黑沉的臉色,默默地後退了一步。
看見陸衎在宣紙上記錄的文字,他的神情立馬變得嚴肅了起來,凝神仔細閱讀着。
越看越覺心驚,原來薛婉茹生前還經曆過這樣的驚險境遇,雖然兩人素未謀面,邢正的心裡對薛婉茹霎時充滿了悲憫之情。
同時又覺得這樣一個還未及笄的單純小姑娘,面對人生驟降的巨大災難,不是乞憐苟且同流合污,而是勇敢無畏地奮起反抗,是在令人欽佩刮目。
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憤怒,邢正環顧房間一圈,想說先将那把封印着老妖婆的油紙傘拳打腳踢一頓解解氣,垂眸時看見小八耳嘴裡叨着昏黃色的油紙傘,優哉遊哉從自己的身邊走過。
他忽然想起薛父來報案的時候,曾經說過薛婉茹失蹤的時候,從家裡拿走的是油紙傘,分明是天青色的。
他撓着頭,出聲問道:“他們明明可以略過油紙傘這事不提,為何偏要強調,薛婉茹的雨傘是天青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