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雙手抱膝,蜷縮在漁船的小角落,苦着臉癟着嘴,活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自己竟然被個小丫頭給唬住了!
他越想越氣不過,戳了戳坐在他斜前方的邢正,低聲道:“我要跟陸在野告狀,這個小三枚,兇得很!”
“一點兒也不溫柔,他可要擦亮眼睛,别被騙了。”
邢正:“閉嘴吧你,堂堂一個男子漢,非跟幾個小孩兒過不去,你不嫌丢面兒,我都替你躁得慌。”
“嘿,好你個邢安然!”裴元對着他的後背,用力一戳,“說,你哪邊兒的?”
“幼不幼稚!”邢正将身子往邊上一扭,“等下三枚又兇你了。”
裴元皺着鼻子,小小地哼了一聲,“我又不怕她!”
全身就屬嘴最硬的裴世子,桃花眼飛快地瞟了三枚一眼,又輕輕地哼了一下,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消停了下來。
雙手環胸,三枚努力闆着臉,耳朵時不時抖一下,将裴元和邢正的小聲嘀咕悉數聽在耳裡。
聽見裴元說要跟陸衎告狀的時候,她的心裡莫名輕微地抖了一下,不過轉瞬便恢複了正常,甚至還氣呼呼了起來,“哼,告狀就告狀,我也不怕!”
踢了踢腳邊稀稀拉拉堆着的磚頭和木棍,三枚眼神犀利地盯着垂頭耷腦的雲丫幾人。
“才一天不見,你們可真行啊。又是磚頭又是木棍的,怎麼說,這是要在水都建房子呢?”
三個小姑娘被三枚說的,心虛地都躲到後頭,把成小胖推到了前面擋着。
成小胖怕啊,感覺三枚笑眯眯的樣子,比他娘黑臉罵人還要恐怖。
被推到三枚面前,後腰上的肥肉還被王小花狠狠地掐在手裡,成小胖心裡苦,但還是做出一臉讨好,企圖運用平時忽悠她娘的話術蒙混過關。
“沒、沒呢,俺們就是,就是撿着玩兒......”
三枚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戳到成小胖的額上,将他的腦袋推開,看着躲在後頭企圖縮進船縫裡的姑娘們,“是嗎,我看你們剛才一人拿着一塊磚頭,咬牙切齒要跟人幹仗的架勢,還挺足的呀。”
“怎麼這會兒,一個個地成了縮頭烏龜了?”
雲丫被她的話說得心裡一驚,身子猛然一僵,剛才就屬她沖在最前頭,而且魚兒她們都是一塊磚頭,自己可是兩隻手都拿滿了啊!
“哎呀,你擠我幹什麼。”王小花被擠到了前面,吓得趕緊推了魚兒一下。
魚兒一激靈,緊緊抓着雲丫不放,“别擠我啊,我腳快沒地方放了。”
“你們這次先讓讓我,我這臉上還腫着呢,待會兒被看見了。”雲丫小聲求道。
王小花和魚兒經他一提醒,連忙把頭埋得更低了,“我倆臉上也紅着呢,哎呀,成小胖,你擋好了呀!”
聽她們窸窸窣窣說個不停,三枚皺着眉頭,仔細掃了成小胖一眼,趁着月色稍亮,居然在他的下巴處看見了淡淡的淤青,心念一動,一個擡手,就摘掉他從剛才就一直戴在頭上的鬥笠。
成小胖反應敏捷,飛快地低下了頭。
卻躲不過三枚利劍一樣的尖銳的眼睛,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成小胖的胖臉上,又是淤青又是紅腫的。
本來隻想吓唬他們幾句,三枚現在是直接怒上心頭了,“砰”地一下踩在了鎖魂箱上,雙手掐腰,大吼道:“你們還真給我在外頭打架鬥毆了?!”
“把頭都給我擡起來!”
被她低聲一喝,縮着脖子的幾個小姑娘,倏地一下就站直了,聽話地将臉昂得高高的,就連賭氣躲在一旁劃槳的二毛,不覺也跟着昂首挺立了起來。
裴元看的傻眼,忍不住小聲嘀咕:“啧啧,這麼聽話,跟剛才一臉煞氣要跟我鬥狠的小家夥,是同一群人嗎?”
邢正不以為然,聳了聳肩,道:“什麼煞氣、鬥狠的,用來形容小孩子,适合嗎?你瞧瞧,這不都挺乖巧的嗎?”
“啧”了一聲,裴元選擇不跟邢正這個偏心眼的費口舌。
目光移到聲色俱厲、殺氣騰騰疼的三枚身上,他搖着頭道:“看不出來,小三枚還是個孩子王。”
隻見幾個小孩,規規矩矩地站成了一排,特别乖順地任由三枚檢查臉上的傷勢。
而三枚,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她先是捏着成小胖的臉頰肉,對着月光左右照了照。
這一看,便發現他不止左眼淤青,嘴巴裂了剛剛結痂,而且臉上青一塊紅一塊,明顯就是被人揍狠了。
三枚咬着牙,低笑一聲:“很好。”
雲丫聽見她的輕笑聲,吓得咕咚咕咚咽了好幾口口水,。
王小花和魚兒傷得最輕,隻有額上輕微擦破了點皮,不仔細看根本就發現不了,但是自己就不同了,她的臉傷得比成小胖還嚴重。
額上青腫一片,估摸有雞蛋大小,眼睛連着顴骨那塊都是淤青,下巴還磕破了,結了拇指大小的血痂......
一張臉,簡直沒眼看!
看得三枚倒吸一口涼氣,心裡早已經起了狂風暴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壓抑着胸腔的怒火,沉聲問道:“誰下的手?”
這群小破孩雖然是自己願意離開的小漁村,但也算是跟着自己步入了塵世,不管後續有什麼變故,三枚都将對他們負起責任來。
“二毛,你過來。”
二毛不妨被點到名,身子情不自禁就是一抖,他緊握着船槳不放手,“我還得劃船呢,而且你看,我臉上沒傷着。”
他将臉自信地往前一杵,嘿嘿一笑,好像真的沒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