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戲的裴元眼珠子咕噜一轉,眼鏡蓦然一亮,激動地舉手朝着三枚道:“沒傷着臉上,不代表身上也沒事。”
他挑釁地睨了二毛一眼,在二毛又驚又怕的注視下,故意一字一頓地道:“我記得,他剛才好像,是單腳從船上,蹦下來的。”
成小胖額頭一拍,大呼一聲:“糟糕,露餡了!”
“成小胖!”雲丫和魚兒三人異口同聲地吼道。
“哎呀,事已至此,咱們不妨就告訴三姐呗。”
成小胖神經大條,但心性也是豁達的,沒被三枚抓包前數他最心虛,現在被發現了,反而覺得沒甚大不了。
他看着三枚,氣呼呼地道:“我們就是跟水都的人,狠狠地打了一架。”
“成小胖!”
王小花跳起來要去捂他的嘴,卻被三枚擡手一擋。
三枚看着成小胖:“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
水都河湖交錯,水網縱橫,古鎮老城,小橋流水,風景絕美,如詩如畫。
然而極富韻味的水鄉風貌裡,卻住着一群極度排外、階級意識十分嚴苛的原住民。
雲丫和二毛這樣着裝和膚色的外地人,一上岸便遭到了水都人的白眼洗禮。
“他們可煩人,背後對着我們指指點點,窸窸窣窣,一看就是在編排我們的壞話。”
成小胖捏着拳頭,“但我們始終記得三姐你的囑咐,小不忍則亂大謀,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切忌節外生枝。”
所以他們忍啊忍,裝作看不見也無所謂,水都人見他們熟視無睹的坦然模樣,反而漸漸地消停了下來。
三枚蹙眉:“我不是說有事直接到鏡湖這邊來等我嗎?”受什麼窩囊氣啊。
成小胖撓頭,看了眼雲丫幾人的臉色,嘟嘟囔囔道:“三姐跟咱約好了時間,提前來,怕、怕耽誤你正事。”
裴元心裡一哼:還挺懂事。
三枚氣道:“既然你們這麼能忍,怎麼還打起來了?”
邢正也納悶道:“水都人雖然排外,但沒幾個敢真的惹是生非,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裴元白眼一翻,指着二毛幾個,“一個個年輕氣盛,一言不合就跟炮仗似的,打架也最愛逞兇鬥惡,下手也沒輕沒重的。”
“你放——胡說八道!”雲丫觑着三枚的眼色,髒話轉了個彎,“是我們見不慣那些人欺人太甚,不把人當人看,所以忍不住才出手的。”
二毛單腳跳到三枚的身邊,說:“我們也不是故意卷入亂鬥的,實在是水都的人下手太狠,把個幾歲的小孩按在水裡不讓起來,我們眼看那孩子就快要溺死了,才站出來讓他們住手的。”
聽到這裡,邢正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看着二毛問道:“水都陸民又欺負蛋民的孩子了?”
裴元聞言蹙眉,問:“什麼陸民、蛋民?”
邢正道:“陸民便是水都居住在陸地上的原住民,而蛋民,則是隻能漂泊在水上,以船為家的一群人。”
蛋民長期以來就受到陸地上的原住民歧視,被視為低人一等的賤民,他們不被準許上岸定居,不準與陸上人通婚,不準入學讀書,不準參加科舉考試,不準與一般人通婚等。
有時候遇上需要上岸與陸上的居民做交易的時候,蛋民總是低頭彎腰地靠着路邊走,十分卑微。
就這樣了,蛋民還總是遭受欺負,隻要看你衣服稍微穿得新式了些,往往就要被陸民們撕碎扯爛。
“但是,前年皇上開恩,已經明令禁止對水上居民的侮辱性和歧視,而且特令允許蛋民入籍,廢除其賤民之稱,怎麼水都人還如此肆無顧忌地欺負他們嗎?”
雲丫一聽就來氣,她說:“何止侮辱欺負,他們是要殘害無辜生命啊。”
邢正看着雲丫,一臉嚴肅地問道:“你能具體說說,是為了什麼嗎?”
被他的黑炭臉吓了一跳,雲丫有些警惕地看着邢正,并不說話。
三枚這才反應過來,還沒給他們做介紹呢。
她指了指邢正,“這是眧州城第一捕快,邢正邢大哥。”
接着下巴朝裴元那兒點了點,三枚道:“那是鎮國大将軍府世子爺,裴元裴世子。”
裴元臉一抽:怎麼聽起來,這麼親疏有别呢。
見雲丫等人沒有被邢正和裴元的身份吓到,态度不卑不亢,隻眼神裡的警惕稍稍松弛了些,三枚在心裡暗暗點頭,昂頭挺胸地道:“從左往右,二毛、王小花、雲丫,魚兒和成小胖,他們都是跟着我從小漁村裡出來闖蕩的小夥伴。”
聽見三枚的介紹,雲丫幾個頓時胸膛一挺,特别驕傲龇了一下牙。
裴元看的心裡好笑:果然還是一群臭屁孩。
邢正卻特别正式地朝他們一一點了下頭,才道:“很高興認識你們。”
接着他又問:“那小孩是做了什麼嗎?還是說陸民們性情頑劣,故意招惹是非?”
雲丫搖頭,“什麼陸民蛋民的,我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那群人跟我們差不多一個歲數的樣子,地上被按倒的幾個男孩,也差不多,但被薅在水裡的孩子,才七八歲的樣子。”
王小花忿忿不平道:“那小孩隻是穿了件新衣服而已,剛一上岸,就被人團團圍住,衣服被扒掉扯爛不說,他們還說要讓那小孩溺斃。”
“對,神神叨叨的,嘴裡碎碎念,要将他填喂水神,鎮守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