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突然蹲下,在老妪的耳邊道,“你說,我說的對嗎?”
“石春華。”
長榻上雙眼緊閉的老妪,聽見三枚這聲輕喚,忽而渾身痙攣抽動了起來。
三枚猛然伸手,輕輕地掐住了老妪的脖子,笑嘻嘻地道:“你再裝,我便不留情了哦。”
她的話音剛落地,老妪抽動的身子蓦然停下,塌陷的老眼猛然大睜,狠狠地瞪着三枚。
卻聽三枚“噗嗤”一聲,臉上笑意盈盈地在她耳邊,用氣音道:“石春華,鎮山神玉玺,她回來了。”
“回來找你了。”
老妪神色猙獰,泛黃的牙齒咬得滋滋作響,狠狠瞪着三枚的眼睛裡血絲猩紅,冰冷如淬了劇毒。
三枚挑眉,放在老妪脖子上的手,緩緩上移,輕輕地掐住她的下颚。
“怎麼,你很意外嗎?”她問。
與那雙猩紅帶着恨意的老眼對視,三枚玩味地道:“與至親久别重逢,是不是高興壞了呀?”
咬牙切齒的老妪,凹陷的雙頰忍不住快速地抽動了起來,她的嘴巴微張,像那苟延殘喘的猛獸,死到臨頭卻依舊要跟人逞兇鬥狠,妄圖以此吓退敵人。
“呵!”三枚輕笑,“怎麼,你不也一直在找她嗎?”
“怎麼如今,她自個兒上門來了,你卻看着興緻不怎麼樣呀?”
“你——”老妪的聲音沙啞,估計是太久沒有說話的原因,才開口說了一個字,便失聲啞住了。
三枚掐着她下颚的手指,輕慢地點了點她抽動的嘴角,不屑地道:“别急呀,你聽我說完。”
“其實吧,鎮山神玉玺托我找你,也不為别的,就是想問問你,玉娘被你藏在哪裡?”
“是埋在了土裡,還是填進了大海?亦或者,被你一把火,給燒成了灰燼?”三枚掐着老妪下颚的手一點一點用力,“她說了,隻要你開口,猛虎木雕給你也無妨。”
“哦對了,石芸娘也可以給你。”
三枚依舊笑嘻嘻地道:“而我呢,本來是想直接将你送到她那裡去的。但後來想了想,我又覺得吧,還是得先過問你的意見。”
“看吧,我就是這麼的人性化,”三枚的指甲慢慢地陷進了老妪皮膚裡,很快便有血液順着指尖流了出來,她的聲音溫吞吞的,一字一頓道:“這便是,我和你,人和人的區别。”
老妪瞪着三枚的眼睛越發狠辣,龇牙的動作慢慢地改成了磨牙,“嘎吱嘎吱”作響。
陸衎不知何時,從座上站了起來,神情嚴肅專注,時刻注意着老妪的一舉一動。
裴元卻悄咪咪地站到了他的身後,忽而折扇掩唇,在他的耳邊故意道:“這個小三枚,可真會氣人,你看那老妪,被她三言兩語,氣得直喘粗氣。”
“可憐見的,本來就奄奄一息十分虛弱,别等會兒被氣死了,那可要壞事。”
裴元說話時陰陽怪調,聽得陸衎眉頭直皺。
他微微側頭,垂眸看着邊上的人,沉聲道:“裴元。”
不是熟稔的“裴子钰”,而是直呼他的全名。
不輕不重的一聲,叫得裴元身子一顫,半邊頭皮直接發麻,臉上的笑意瞬間僵硬住。
陸衎生氣了。
盡管他此刻面部表情與平日裡看起來差别不大,但裴元就是知道,陸衎生氣了。
“怎麼、怎麼了?”
裴元不敢轉頭看人,臉頰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飛快抽動了一下,本想故作輕松,說話時卻情不自禁有些結巴。
他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移到背後,動作小心,卻十分急切、快速地朝邢正的方向揮動。
邢安然,快來救命!
速速将陸在野這個泛着寒氣的冰山,從本世子的身邊踹走!
然而邢正早在聽見陸衎的那聲“裴元”時,便快速地躲到了角落裡,還特别見義勇為,順手抄走了咕噜噜轉着豆豆眼,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耳。
發出的求救信号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裴元就知道邢安然這個沒義氣的家夥肯定又犯慫了。
竟然讓自己一個人獨自面對冷厲無情的活閻王,太過分太殘忍了!
無法,心涼涼的裴元,隻能将希望寄托在剛才遭了自己一頓排揎的三枚身上。
他的視線直直地盯着三枚的背影,多麼希望她這個時候能轉過身來,狠狠地臭罵自己一頓。
小三枚呀,快轉過頭來!哪怕一個眼神也好,把陸在野的注意力給我引開啊!
然而三枚不是裴元肚子裡的蛔蟲,聽不見他内心的瘋狂呼喚。
汗流浃背的裴元,感覺到陸衎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和威壓,有如實質,冷箭一般嗖嗖射向自己,身子仿佛泰山壓頂,被他壓得有些招架不住。
“你知道眧州這次失蹤案,有多少的少女遇害嗎?”陸衎聲音,終于開口,冷沉地問道。
裴元舔了舔嘴唇,腦子飛快回憶了下,不确定地回答他:“十、十四?”
陸衎又問:“那你知道,我們在城郊雨林裡,總共挖出了多少截斷臂嗎?”
“啊?斷、斷臂嗎?”豆大的汗珠劃過鬓邊,裴元腦子暴風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