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好似聽邢安然說過一嘴,就在他們出城幫忙三枚去雨林裡接無根水那會兒,但當時他們的對話被突然出現的太子和三皇子一行打斷,之後便再沒有提起過了。
“斷臂啊,我想想、想想啊,”他眉頭皺成“川”字,手指戳着自己的太陽穴,低聲喃喃道:“我知道的,你别急,我幫你想想啊,我想想。”
裴元恨不得将自己的腦袋打開,伸手将自己的記憶翻攪翻攪,将被自己遺忘到天邊去的答案給扒拉出來。
好像回答正确了,就能躲過陸衎的死亡凝視一樣。
陸衎差點被他的反應和小動作氣笑,面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冷,不等裴元想起來,他自問自答道:“七十二截。”
“全是左臂。”
他将施壓在裴元身上的目光移開,緩緩地看向了長榻上躺着的老妪身上,“而一個人,大多數都隻有一隻左臂。”
七十二截斷臂,就代表有七十二個人遇害。
這還是他們在三枚的指引下才找到的,然而被埋藏在陰暗的、無人在意的角落裡,不知還有多少人,受了那老妪的迫害。
“不說其他,現在那七十二名少女,包括薛婉茹的屍體,至今還未找到。”
陸衎冷眸泛寒,“她為什麼要害那群少女?僅僅是為了複原自己的左手嗎?”
“可她為何會失去自己的左手?因為她不甘平凡,觊觎上了原本并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為此她以怨報德、忘恩負義,為了一己之私,對将自己撫養長大的恩人反面無情、恩将仇報,不擇手段達到目的後,卻得魚忘筌。”
千方百計搶奪了鎮山神玉玺傳承給玉娘的猛虎木雕和術法,冒着被反噬代價,失去了自己的左手,之後卻又為了想要一個四肢健全的身體,開始殘害無辜,作惡多端。
欲壑難填,人心難言,到頭來,她竟是做着魚與熊掌都想兼得的美夢。
陸衎長腿一邁,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在老妪趁三枚不備,腦袋蓄勢向後一仰,又猛然快速低頭,張開大口奮不顧身咬向三枚的時候,陸衎一個箭步,迅速曲起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鉗住了老妪的頭頂。
“天生壞種,身體裡遍布自娘胎裡帶出來的惡習,随着時間了流逝,早就在她的骨子裡發爛發臭,是怎麼洗也洗不白的。”
陸衎稍微用力,鉗住老妪腦袋的五指,一點一點地戳破她的頭皮,深深地掐住她的頭骨,說話的聲音雲淡風輕,卻猶如惡魔在喃喃低語,“你看,她到了如今這步田地,竟還膽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害人。”
“你居然還憐她悲慘,”他嘲諷一笑,掃了眼将邢正推在前面作擋箭牌的裴元,輕哼道:“空長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卻是瞎的不能再瞎了!”
反口咬人的老妪,沒想到自己的突發動作,半道竟被陸衎截得死死,甚至連動都不能動。
頭皮忽而一陣刺痛,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時,好似自骨頭縫裡,頓時又竄上來一股火辣辣的痛感,頭頂的血液仿佛也被疼得一股腦湧了出來。
不對,不是感覺,是真的有什麼粘稠的、帶着血腥氣的液體,自頭發裡一點一點滲了出來,緩緩地從她的額頭流下。
一秒,兩秒,三秒......
三秒過後,老妪才突然意識到,那彌散着血腥氣的粘稠液體,就是自己腦袋裡流出來的血液。
幾乎瞬時間,一陣令人生不如死的劇痛驟然襲來,疼得老妪忍不住大聲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
凄厲的尖叫刺破空氣,直沖人的耳膜,三枚聽得毛骨悚然,連忙捂着耳朵,連連向後退去。
仿佛一生的恐懼和痛苦都凝聚在這漫長的一刻裡,老妪痛不欲生,猩紅的老眼瞬間暴突,卻不敢輕舉妄動。
“啊啊啊!!!”
“噓!”陸衎在老妪的耳邊輕聲道。
明明他聲若蚊蠅,輕微得很容易便被老妪的尖叫聲掩蓋。
卻不想,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老妪卻仿佛那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雙唇緊抿,将所有的痛苦哀嚎都吞進了肚子裡,隻敢嗚嗚呻-吟着。
陸衎:“你知道,他們背地裡都叫我作什麼嗎?”
老妪想搖頭,腦袋卻動不了,隻能不停地眨着眼睛,好一會兒,才艱難地發出一聲粗噶難聽的聲音:“不......”
“活閻王。”不等她将話說完,陸衎又道。
粘稠的血液慢慢地流進自己的眼睛,眼球感到刺痛,老妪卻不敢眨眼,她那充滿恐懼的雙眸,不住地顫啊顫。
“不要在我的眼皮底下搞小動作,再有一回,直接送你去地下,見那真正的閻王爺。”
——
“佛珠!”
裴元躲在邢正的背後,身子忍不住一直在顫抖。
“必須找到陸在野丢失的佛珠!”他用氣音說話,一句話卻顫了又顫,“哪怕是将鏡湖的水都抽幹,也必須給我把陸在野的佛珠找到!”
邢正也沒了平日的冷靜,聽了裴元的話,看着眼神逐漸變得癫狂的陸衎,腦袋點頭如搗蒜,嘴裡重複強調道:“必須找到!”
與如臨大敵、面露驚懼的裴元和邢正不同,三枚和被邢正抱在手中的八耳,卻都雙眼亮晶晶地盯着陸衎。
一人一雞久違地,又一次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
“哇!好強!!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