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養毒蛇,填喂水神的話,全是狗屁!
我發現自那之後的每天深夜,小屋子和老祖宗都會瞧瞧到那水牢,望那水裡扔下用麻袋裹得嚴嚴實實的重物!
是屍體!
還在不斷往下流淌着鮮血的屍體啊!
我們水尾寨的陸地,是他們拿人血!人肉!填築而成的啊!
那些離奇出現水尾寨裡的地面,是老祖宗利用妖邪之術,用人的筋骨血肉鑄成的啊!
屍體從哪裡來?他們害得又是誰?
為此,又害了多少人?
我們蛇族每天踩在腳下的土地,是用多少無辜的人的性命換來的?
我想大聲跳出來質問,我想勇敢地跳出制止。
可是我退卻了!我害怕了!
我怕如果我在那個時候發出了一點聲響,随時會像那些裹着麻布袋的屍體一樣,被埋進那快泥沼裡去。
我怕我會像我爺一樣,不明不白地死在水下!
所以我逃了。
我要逃得遠遠的!
邪術是會反噬的啊!
老祖宗豢養的蟒蛇才離奇暴斃不久,他便已經下不了水了。
我可憐的族人啊,什麼都不知道,就成為了助纣為虐的幫兇!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就成了幫兇了啊!
鏡湖底下的屍水啊,全是那些被害的人身上流出來的啊!
啊啊啊,我每日每日,在那暗無天日的屍水裡,遊來淌去,竟然沒發現那些黑色的泥沼,竟是屍泥!
我想逃啊!我害怕啊!我想逃得遠遠的啊!
但是我的家人、我從小到大的玩伴們啊、我的族人啊,可還生活在水尾寨裡啊!
他們的過去和未來,都系挂在了水尾寨啊!
水尾寨是我們的家啊!
陸民們也不歡迎我們啊!
瘋狂的崩潰之後,我迎來了人生中,最為極緻的冷靜。
我強迫自己清醒,想了又想,我仿佛窺見了為何水都陸民那般排斥、那般厭惡我們水上人的原因了。
後來,我找上了蔣敏生。
但蔣敏生卻說,這是他們大人之間的恩怨,讓我莫要胡鬧。
無力和頹喪,驟然襲來,當時的我,真覺得天塌了,我們蛇族必亡了啊。
蘭哥卻在這時,攔住了我。
我以為他會狠狠揍我一頓,再将我丢死狗一樣丢到岸邊。
他告訴我,他們老祖宗回來了,而水都近期,也即将迎來一個貴人。
這個貴人會幫忙解決一切的。
你第一次在巨峰山下與雲丫阿姐他們窸窸窣窣的時候,我聽見雲丫喚你三枚阿姐。
我一眼就看出了你就是那個貴人!
我私下找到了蘭哥,讓他幫忙演一場戲。
蘭哥是個好人,禁不住我哀求,答應了我。
雲丫阿姐在水都岸邊救下我那次,确實是我自導自演,就為了進入你視線的一場苦肉計。
因為我,已經下定了決心,我要勇敢那麼一回。
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們蛇族就這樣稀裡糊塗地葬送在邪惡的老祖宗手上!
孟莊他,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而我,願意付出一切,也要将蛇族從發臭的、腐爛的泥沼裡拔出來!
為此,即便是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
“是時候把你們姑祖奶奶,給迎回家咯。”
蘭哥終于小心翼翼拿出了懷裡的一個小小的竹籮。
竹籮裡方方正正地疊着一塊、粉色繡山茶花的絹布。
從袖子裡又掏出用油紙包着的白米和白線,他面色肅穆,拾起竹籮裡的絹布的一角,輕輕展開,白米和白線放入竹籮裡。
準備就緒,蘭哥看向三枚。
三枚看着渾身浴血的小坂妹,對着蘭哥輕輕點了下頭。
“開始吧。”她說。
蘭哥聞言,将竹籮放到三枚舉在半空的破瓷碗裡,手裡緊緊抓着絹布,仰面朝北,嘴巴大張,放生呼喊道:“玉娘子,回家了!”
“回家了,玉娘子!”
“玉娘子啊,蘭哥來接你回家了!玉玺老祖宗啊,他在家裡等你回呢!”
“玉娘子啊,快快回吧!快快回啊!蘭哥來接了!”
蘭哥中氣十足,聲音渾厚,情緒飽滿,咬字清晰。
他的聲音,穿越人群,穿透風聲,穿梭在天上地下,一字一頓地飄蕩在水尾寨裡。
被陸衎打得哎哎呼呼躺在地上的蛇族人,聽見他的哀切呼喊,俱都愣住了。
“這是、這是在幹嘛?”
“叫魂吧,那個竹籮,好像是叫魂用的‘魂籮’!”
“叫魂?玉娘子?他在喊玉娘子!玉娘子是誰?”
“玉娘子?聽說以前鎮山神有個獨女,就叫做玉娘子,這孩子,該不會喊的就是她的魂吧?”
“鎮山神的獨女,确實人稱玉娘子!”
水尾寨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玉娘子當真,是被孟莊害死的?可是,為何、為何在此叫魂?
蘭哥的呼喚還在繼續,“玉娘子,快跟我回家吧,蘭哥來接您回家咯!”
小屋子被三枚踩在腳下,呆滞了片刻,扭頭想找孟莊,卻看見了一身是血的小坂妹。
她看見小坂妹舉起了雙手,舉起了一個小小的銀灰色的罐子,瞳孔蓦然瞪大。
“快抓住他!”小屋子猛然轉頭,指着盡情呼喚的蘭哥道。
“這人喊的不是鎮山神的獨女,而是我們水尾寨的水神大人!”
“快阻止他,他要将我們的水神大人,給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