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小臉蒼白的小坂妹,眼裡也同樣流露着驚慌無措。
被兩人的表情逗樂,三枚心裡覺得好笑,但也沒再多說什麼,扯回自己的袖子,小手一揮,特别潇灑地走了。
留下蘭哥和小坂妹面面相觑了一會兒,确認三枚不會再回頭後,兩人才又硬着頭皮往前走。
聽見身後的一輕一重、越走越遠的腳步聲,三枚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拐過洞口的時候,餘光瞥見小坂妹緩緩地跪到了地上,也隻輕輕挑了挑眉,便毫不猶如地收回了視線。
小坂妹面無血色,渾身發顫,低着頭不敢直視冰床上的人。
須臾,她像是終于下了決心,将一直戴在頭上的虎頭蛇尾小長簪,輕輕地從蒲桃髻上抽了出來,連同一直藏在袖中的蛇尾圓雕,和緊緊握在手上的小木棍,一并舉過頭頂。
小手向前一遞,小坂妹道:“小女孟慧,以水尾寨蛇族第七十二代水鬼之身,特來向鎮山神請罪。”
——
三枚撐着一口氣,終于從黑黝黝的洞府裡走了出來。
陡然被外頭又亮又刺眼的陽光照到,三枚頓時一陣頭暈眼花,本能地閉上了眼睛,擡手遮在額前,一直挺拔的身闆忽而向前一彎。
她現在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走路連腳都擡不起來了,隻能拖着地,慢騰騰往前挪。
“哎喲喲,這彎腰駝背、有氣無力的頹喪樣兒,還是本世子從前認識的小三枚麼?”邊上突然裴元傳來怪腔怪調的聲音。
三枚不用轉頭也能想象得出來,此刻挂在他臉上的表情,有多賤兮兮。
懶得搭理他,三枚現在隻想找個幹淨也安靜的地兒,好好睡他個三天三夜!
“嘿,你個小三枚,還不理人!”裴元三步并作兩步,一下子就追上了三枚。
大手直接往三枚肩上一拍,他小聲道:“你可别好的不學,盡學陸在野那傲慢不搭理人的臭毛病!”
肩上突然受重,本來就搖搖欲墜的三枚,肩膀一歪,差點沒被裴元給拍得踉跄倒地。
裴元見狀,桃花眼一瞪,指着三枚大聲道:“呔!”
“你居然連邢安然碰瓷的招兒,也給拿下了!你——”
三枚咬着牙,轉頭瞪他:“關你屁事!”
“好你個小三枚,竟然說髒話!小心我跟陸在野告狀。”
三枚翻了個大白眼,“你愛說說去呗。”
“正好我也跟陸衎說說,之前你背地裡竟然對他的評價是暴戾、兇殘、趕盡殺絕狠厲性格之人!”
記性居然這麼好!
竟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記得一清二楚、一字不差!
被倒打一耙、反将一軍的裴元,喉頭一哽,一邊左顧右盼,生怕被人聽見,一邊顫抖着手指着三枚,小小聲道:“好你個過河拆橋的小三枚,竟然如此沒有道義!”
“咱倆私下裡說的話,竟然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了,你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三枚哼了一聲:“是你先拿人威脅我的。”
自己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你——”裴元張口欲言,餘光敏銳地瞄到了前方拐角處的一抹赭紅色的身影,立馬閉口不言。
他雙唇緊抿,快速上前一步,背對着拐角,朝滿臉倦色的三枚使了個眼色,最後用手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接着便撒腿跑了。
經過陸衎身邊的時候,裴元讨好地笑了笑,飛快地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陸在野啊,你悠着點啊,小三枚看着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陸衎一頓:怎麼又心情不好了?難道在洞府裡被欺負了?
裴元卻是在心裡腹诽道:若是看見你還擺着這樣一張冷漠冰山臉,小三枚看了不定心情更糟!
到時候真把人吓跑了,到哪裡說理去。
陸衎被他說得眉頭一擰,吓得裴元像老鼠一樣,嗖一下就彈開了。
“以我過來人的經驗啊,先哄着,啊,把人哄到手了再說。”他一邊說一邊揮手,“我就不陪你了啊,我先撤,你加油哦。”
真是,什麼話都往外冒!一點正經樣兒沒有!
陸衎看着裴元越竄越遠的背影,恨不得給他狠狠踹上一腳。
深呼吸一口氣,他平複了下心情,忽而眉頭又是一擰,陸衎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時有些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面對三枚才好。
畢竟,之前在水上分開的時候,三枚貌似心情不是很愉快的樣子。
陸衎頓在原地,開始思考起了裴元的話,一邊調整着臉上的神情,一邊努力回憶裴元以前用來哄騙小姑娘的話術。
“陸衎。”身後突然傳來三枚有氣無力的聲音。
不知怎的,陸衎腦海裡忽而浮現出幾個時辰前,三枚毫無預兆流着鼻血的樣子,心尖一顫,他立馬轉身回頭。
就見三枚小眼一翻,緩緩向後倒去。
“我要——”倒了。
陸衎瞳孔蓦然瞪大,三枚的話還沒說完,他一個箭步就将人抱在了懷裡。
“你、怎麼了?”
他好像被吓到了,連聲音都在發顫。
三枚倒在陸衎堅實的懷抱裡,半睜半閉的杏眸裡,模模糊糊好像倒映着陸衎滿臉驚慌失措的樣子,于是她努力擡手,軟綿綿地拍了拍陸衎的臉。
“沒事沒事,”她緩緩閉上眼睛,輕聲呢喃道:“我就是累了,睡一覺就好。”
“睡一覺就好,你别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