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線忽而一暗,三枚一驚,擡眼一看,發現房間突然就隻剩她和陸衎兩人。
哦,還有她抓在手裡的,半睡半醒的小八耳。
不知怎的,三枚頓覺房間的空氣有些稀薄,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伸手輕輕将陸衎推開了一點。
“我、怎麼傷人了?不就是讓你把铢錢還給我嗎?”
三枚說話的聲音有些虛,挑眉瞥了眼陸衎的脖子。
陸衎輕笑一聲,“送人的東西,還能往回收的嗎?”
“哪裡送你了?”
三枚猛地擡頭,見陸衎一臉戲谑地看着自己,突然就惱羞成怒了起來,小手又是一伸。
她故意拿話激他:“堂堂大理寺少卿,不會連一枚小小的銅闆都貪吧?”
不料陸衎一改反常,抓着三枚的手一松,越過她的身邊,長臂一伸,往床上就是一倒,突然就耍起了無賴:“不還!”
他混不吝地朝三枚挑眉:“有本事,你來搶啊!”
三枚:!!!
這還是我認識的陸衎嗎?
他嘴角那抹邪笑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挑釁的眼神!
總不能真如裴元那個家夥所言,被哪個來曆不明的妖孽奪舍了吧?
三枚咬牙:哪個不要命的,敢動我的人!
她将手中的八耳狠狠往陸衎身上一砸,撸起袖子,氣勢洶洶就沖了過去。
“還我铢錢!”
——
搶奪铢錢大戰的結果,最終以三枚成功将五铢錢從陸衎的脖子上取了下來,紅繩繞三圈纏在了他的腕上和平落幕。
“先說好,不是給你的,是暫時先放在你這裡的。”
三枚佯裝兇狠地瞪了眼笑意盈盈的陸衎,“你若是敢......我随時收回來!”
陸衎懶散地倚在床沿邊,垂眸看着盤腿坐在床上,低頭認認真真為自己戴紅繩的三枚。
他的心頭倏而一軟,好像有什麼要從胸腔裡噴薄而出一般。
克制地仰頭,喉結輕輕往下一滾,幽暗的眼眸緩緩閉上,再擡眼時,眼神深邃又幹淨。
嘴角噙着淺笑,陸衎擡起另一隻手,揉了揉三枚頭頂炸得高高的小卷發。
等了半天沒聽見陸衎的聲音,反而頭上多了隻大掌,三枚擡頭,就見陸衎又用那種膩死人不償命的眼神看着自己,臉上又是一陣發燙。
但她讀不懂陸衎眸中的柔情蜜意,隻覺得被他盯得整個人又羞又燥,仿佛如坐針氈。
“看什麼看!”三枚惱羞成怒,突然就揮起了拳頭,“不準再用這種眼神看我!”
剛才自己就是敗在了他的眼神攻勢下,一時被迷住,沒能強硬地把五铢錢搶回來,推推搡搡之下,又眼尖地瞥見他鎖骨之下,确實被蓋上了铢錢之印。
三枚頓時頭疼,思想掙紮了幾秒,最後還是心軟和不舍占了上風,決定暫時将陸衎納入考察的行列,于是也不急着收回自己的铢錢了。
“還杵在這兒幹嘛,你不是大理寺少卿嗎,怎麼這麼閑的?”
三枚幫陸衎纏好紅繩,丢開他的手就趕人。
陸衎咬牙,覺得三枚這人比他還陰晴不定。
“案子已經破了,危險也解除了,剩下的有之夜和安然在,我是挺閑的。”
他看着三枚,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而且,我沒記錯的話,這房間是我的。”
三枚一僵,厚着臉皮斜了他一眼,惡狠狠地道:“現在是我的了,走走走!我要休息了。”
“呵!”陸衎輕笑一聲,倚在床沿的身子站直,接着趁三枚不注意,彎腰擠到了她的身邊。
身子往後一倒,陸衎挑釁地睨了三枚一眼:“就不走,你能奈我何!”
三枚咬牙,又撸起袖子,拍案而起,道:“得寸進尺,看我怎麼收拾你!”
“八耳,”她長袖一揮,招呼一邊看熱鬧的小八耳,“咱們一起上,打他!”
八耳睡得精神飽滿,聞言亮晶晶的豆眼就是一瞪。
小嗓子嘹亮地“咯!”了一聲,它振翅一拍,緊跟在三枚的身後,撲向了陸衎。
——
裴元手中折扇扇得飛起,看着前方漸行漸遠的破爛牛車,用力地敲了敲車廂。
“真的就這麼讓她走了?”他對着車廂内奮筆疾書的陸衎道。
陸衎一頓,筆下的字便被暈出了一塊豆大的墨迹,一張寫滿了字的宣紙,就這麼毀了。
眉頭一擰,他不悅地看了裴元一眼。
“看我作甚?”裴元折扇往前一指,“再不追,小三枚的身影都不見了!”
陸衎掃了眼已經糊成了一團的黑點,什麼也沒說,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視線,接過之夜遞過來的一張新的宣紙,又垂眸寫了起來。
三枚已經跟他說好了,保證一年後一定會到都城找他。
雖然現在自己已經開始有些想她了,但陸衎覺得自己應該忍一忍,雖然不知道能堅持忍多久。
但還是忍忍吧,她好像不是很喜歡太粘人的。
若是日後實在太想她了,到時再離京去尋她吧。
心中早有盤算的陸衎,見裴元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也隻在心裡輕笑一聲。
這是自己和三枚之間的事情,沒必要讓裴子钰知道太多。
他沉了沉氣,再提筆時,仿佛一切都将雲淡風輕。
裴元一臉摸不着頭腦,他轉頭看向邢正:“怎麼回事?真鬧掰了?”
鐵樹好不容易開一次花,就這麼讓春天溜走了?
戀戀不舍地看着三枚離開的方向,邢正一張黑炭臉滿是傷感,歎了一口氣,才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送走了三枚和小八耳,你和陸在野了也要坐着馬車離開眧州了。”
“走吧,走吧。”邢正背對着裴元揮了揮手,握着牛尾刀翻身上馬,“我也要回去,好好當我的捕快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