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灰色地帶卻多如牛毛,那些血腥肮髒見不得光的勾當,他實在不想讓她知曉。提醒的同時,朝阿帕森施了一記催促的眼色,靈機一動的阿帕森選擇搬出女刺客當誘餌,“小公主,咱們快走吧,船長還要同隊長們議事,他結束後就會來找你。您别讓大公主等急了,她還沒吃早飯呢!”
緩過神後她瞥向聲源,又注視着點頭附和的艾斯,暫時摒除不良雜念,白皙的面容綻放着香水百合的光澤。輕抿的櫻唇自言自語道出一句話,亦或可稱之為發自肺腑的感慨,随後拎着要給塔莎的蛋糕前往二番隊的艙室。
耳尖的老人用餘光目送她離場,望着她纖細嬌弱的身影逐漸融進黑暗,于走廊的另一個拐角處消失。緊擰的眉宇似呈松動迹象,依稀是眉開眼笑的前兆,艾斯撿來的小丫頭有點意思,她居然說仗義多是屠狗輩,無情多是讀書人。
在場聽覺卓越的海賊都捕捉到了她細弱遊絲的呓語,包括馬爾科和艾斯,互相對視的眼神雪藏毫不掩飾的笑場前奏。紐蓋特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将他們形容為仗義的屠狗輩,不料原話竟出自于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他情不自禁舒展着眉心喟歎道:“真是人小鬼大,我很中意她的說法,既然有野狗騎到我們頭上耀武揚威,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該去屠狗了呢?”
伴随白胡子半開玩笑式的提問,他身後排山倒海發出刀劍厮磨的響動,整個隊伍鋒芒畢露霸氣側漏,陣仗仿佛一條不可阻擋的洪流。海賊,無非是一個暴力團夥,沒有強大的武力就難以發揮震懾的作用。他們是有組織有紀律的海賊團,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海賊團,如今他們的同伴遭遇偷襲下落不明,就意味着有人不把世界最強男人的震懾放在眼裡。
不管是誰跟他們作對,他們都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暗地裡恨不得抄了敵方的老家,再踏平對方的祖墳。總之,報複的劇本都寫好了,隻待為首的老爹一聲令下。
艾斯毋庸置疑是最想抄敵方老家的角色之一,在女孩離場後握緊雙拳按捺殺氣,面部的色澤與質感都如岩石般冷硬,寒意自他深邃的眼窩迸發。臉色白中隐青再透紅,一點點陰郁擴散至俊邪的五官,完全沒有平時的溫柔與懶散,“老爹,那謬爾到底是被誰抓走的?”
“我們昨晚跟尼普森喝到淩晨,快日升才回船上,根本不曉得發生了何事。”白胡子的神色略有倦意,接着指了指中間身形瘦矮的小魚人,“對了,她是那謬爾的侄女,剛從魚人街跑來報信,我還沒來得及詢問她具體詳情,打算等你歸隊再一起探索。”
話音一落小魚人順其自然變成全場焦點,衆海賊兇神惡煞的盯梢讓小魚人萬分緊張,預感船内彌漫的殺氣過濃,她忽然雙膝噗通跪地,肩膀的顫抖牽連說話也跟着磕巴,“對……對不起,船長大人,是我的錯,都怪我不好,是我拖累了那謬爾叔叔。”
長相兇狠及外觀彪悍的海賊心領神會後撤一步,當仁不讓的艾斯向前一步,蹲低身體輕撫她的肩膀,眼中的銳利不減絲毫,口吻卻和藹可親,“别害怕,我們是那謬爾的同伴,魚人島也是我們的保護地,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救他。聽說你是他唯一的親屬,也是唯一的目擊者,可要是不清楚敵方的身份,我們也不方便救人。所以,魚人街發生的變故,你能一五一十告訴我們嗎?”
她颔首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發出一聲微乎其微的抽泣,仿佛恐懼到極點又無所傍依的人,隻能通過汲取氧氣獲得勇敢。艾斯雖然是急性子,對待異性卻有足夠的耐心,“起來吧,都是自己人,不用跪在地上,我叫艾斯,你叫什麼名字?”
“瑞秋……”她在男子的攙扶下站立起身,暗示自己盡量保持一顆平常心,幸虧名為艾斯的人類不像其他海賊一臉兇相,瑞秋才能順利跟對方溝通。
艾斯想起了在和之國認識的友人,她們的年紀似乎相差不多,他深谙小孩的邏輯思維與成人截然不同,讓小孩卸下心防必須要循序漸進,還要連哄帶誇,“Rachel,你的名字很好聽哦!我問你,最近魚人街是不是不太平,時常有外來戶找你們的麻煩呢?”
“魚人島的安甯是得益于您們的照顧,但魚人街是地痞流氓的聚集地,屬于此島的灰色地帶。縱使有不法分子路過,也會忌憚您們挂在島上的旗幟,并不是時常發生人魚失蹤的案件,隻是偶爾會有類似的事情。因為失蹤的對象都是魚人街的黑戶,外加一個月也就一兩次,所以當時無人問津,事後也就沒有掀起風浪。”
聞言,懸挂在大夥胸口的石頭落下一半,看來并非是白胡子海賊團沒有震懾力。可是這樣就更矛盾了,那謬爾自身的實力能夠以一當百,人類基本威脅不到他,連在魚人族裡都算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卻在自己家門口遇襲,他的失蹤豈不是成為了一宗離奇懸案?
“一個月失蹤一個無關緊要的黑戶,的确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新聞,你恰巧撞見了那謬爾被人抓走的過程,也看清了抓他的鼠輩的廬山真容,對嗎?”白胡子以闖蕩新世界多年的經驗感覺此事有蹊跷,由内而外散發着詭谲的氣息,他将雙手折疊在腹前等待瑞秋的下文。
“我……我也不知道是誰,我沒見過他們,我隻知道來者是人類。他們的言行舉止不像海賊,但魚人街往昔的失蹤案件,好像都和他們有關。”瑞秋咬着自己蒼白皲裂的嘴唇,刻意壓低的嗓音仿佛生了劃痕的舊唱片。
“難道是專職拐賣魚人的黑中介?”白胡子在龍宮城就接到了那謬爾被抓的消息,尼普森出動王國兵地毯式搜索以杳無音訊收尾,他們追溯不了敵方的身份,故而瑞秋的情報很珍貴。為了不遺漏任何一處細節,海賊們都屏氣凝神豎起自己的耳朵。
瑞秋懊惱地搖了搖頭,認為敵方的目标不是簡單地尋找奴隸,“我跟鄰居家的朋友相約今早一起玩捉迷藏,我和她躲在巷子裡的時候,突然冒出一批穿白衣的陌生人要把我倆帶走。我們吓壞了,隻好兵分兩路逃竄,我在跑路的間隙聽見他們埋怨說為何此次要抓小鬼,分明成年魚人更有戰鬥力之類的話。”
帽檐下的眸色趨深,艾斯試探性地問道:“照此推斷,魚人街過往失蹤的人口,都是他們幹的好事?不在香波地群島抓更值錢的女人魚,卻每個月不辭辛苦跑到海底劫走一兩個黑戶?如此處心積慮又不願聲張,恐怕背後有難以啟齒的原因吧?”
小瑞秋的歎息聲輕薄而綿長,在海賊們的耳畔回響,“我猜想他們是魚人街失蹤案的慣犯時,我的朋友已經不慎落網了,他們的腳程比普通人類快數倍不止。我想聲東擊西找機會救她,可有三個壞蛋在後面追我,手裡還拿着奇形怪狀的武器,他們就是用奇怪的武器擊中了我的朋友,才害得她被捕。我不敢停下腳步,更不敢以身試險它的功效,我一邊往家的方向狂奔,一邊喊那謬爾叔叔的名字。”
“我在踏進家門的前一秒也不慎中招,兩條腿肌無力,隻能被他們用麻繩綁起來扛走,他們抓了我和我朋友就計劃撤退。雖然我手腳被捆綁,但視聽覺尚在,又聽見他們在讨論如何改善基因,改造戰士。嗯,我想想……還有幾個我沒聽過的新鮮詞,不知是人名還是物名,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SAD,JOKER,SMILE,BIG MOM?”
“BIG MOM?!”巨大的驚駭緻使海賊們忘記了待客的禮儀,晴天霹靂異口同聲地重複着某一詞彙,外人對這些代名詞聞所未聞,可他們對這些詞卻是到了耳熟能詳的地步。大媽海賊團跟白胡子海賊團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但雙方為争奪勢力而暗鬥頻繁,和平是一紙不夠糊窗的協約,遮不住内裡的冠冕堂皇,但誰也不肯擡指捅破。
“臭小子們,打斷女士說話是不禮貌的行為,而且你們的關注點錯得離譜。重點是他們研究的項目,意圖制造惡魔果實,改造戰士基因,那謬爾要淪落為他們的小白鼠了喲!”馬爾科的語氣沉穩而冰冷,沒想到能以如此意外的方式再次聽到令他忌憚又嫉妒的名字,瑞秋提及JOKER的同時差點想把她揪出來問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壓下遷怒的沖動,“請繼續。”
“或許有同僚注意到了我的求救聲,就在我們以為要完蛋的時候,那謬爾叔叔及時出現截住了他們,他跟壞蛋們大打出手後大獲全勝,但沒過多久對方剩餘的人馬全副武裝趕來支援。見勢頭不對,叔叔叫我們快跑,可惜我中招了,想跑也跑不動,我心想反正人類不是我叔叔的對手,便爬到不遠處的珊瑚礁底下等他凱旋。我叔叔可厲害了,魚人空手道十級,他開始是占據上風的,孤軍奮戰也能完美碾壓對方,他們打不過就放了煙幕,煙霧散空後我看見他們帶走了我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