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少年的話,繼國岩勝的眼神空白了一瞬,這淺淡的動搖被他掩飾得嚴嚴實實。
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浮上心頭,既不愉快也不悲傷,上不去也下不來,像他還是人類時候喝水喝得太急被一時間堵塞的胸口。
繼國岩勝隻是不動聲色地将刀鋒收了起來,警告道:“如果不想打的話,離開這裡。”
他身上帶着比人類時更加濃重的壓迫感和殺氣,身後是他還沒有解決完的獵物和食物,昭然地顯示出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繼國家的貴族。
繼國神理站在原地不動,他伸手,想要拉住對方的衣角,然而,繼國岩勝卻是相當冷酷地用刀擦着他的指尖擋住了他。
如果不是繼國神理躲的速度足夠快,那把日輪刀毫無疑問會切斷他的手指。
“兄長……”
“以後不要再這樣叫我了,”繼國岩勝冰冷地打斷了他的話,“我現在的名字叫做黑死牟。”
他已經不再承認自己作為人類時候的身份,也要徹底與繼國家剩下的人劃清界限。
男人的語氣裡依然帶着他作為家族繼承人培養時的沉穩,但已經失去了所有當初對待家人時的溫情。
繼國神理聽出來了他的意思,明白這是對方已經做下的無可挽回的決定。
“兄長不想與我和緣一哥一起回家嗎?”即使心中已經不抱希望,他依然想要對方給出準确的回答。
“既然你的劍術已經很強,就不要說出弱者才會講出的話語。”黑死牟說道,“隻有弱者才會報團取暖。”
“我知道了。”繼國神理說道,“原來兄長是這樣想的。”
他後撤了一步,腳步調轉:“我不會與兄長為敵,也不喜歡戰鬥。隻希望之後,能夠與兄長不再遇見。”
見到這樣的兄長,繼國神理對于鬼王鬼舞辻無慘的殺意已經達到了頂峰。
繼國神理并沒有防備,而是直接将後背亮給了自己的哥哥。
“等等。”黑死牟忽然說道。
繼國神理停下腳步,轉過頭,眼底隐約閃過名為希冀的光亮。
“你……”男人的眉頭微皺。他臉上的三雙眼睛輕顫,仿佛是在抗拒。
他最終說道:“……如果成為鬼,你身上劍術的缺陷可以彌補。”
雖然隻有上一次很短的交手,但是繼國岩勝依然看出,繼國神理空有爆發力強大但是後繼無力的武力。如果擁有與鬼一樣強悍的體質,那麼繼國神理就不會局限于此。
聽到他的話,繼國神理眼神裡的光重新黯淡下去:“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我拒絕。”
黑死牟握着自身武器的手隐約用力,手背上泛起了青筋。
繼國神理沒有再看他,也沒有再停留,而是徑自離開了這條小巷。
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有一段本該牢不可破的情感結束了。
當初,他在鬼殺隊後院打水的時候,繼國岩勝都會心疼他的生活,現在,他們已經站在了對立的兩個面。
另一邊,黑死牟身後的那個男人已經在這段時間裡掙紮着斷了氣。
他轉過身,看着這人類死不瞑目的雙眼。
“他拒絕了。”繼國岩勝忽然對着空氣說道。
而這裡沒有活人,并沒有人回答他。
但繼國岩勝就像是聽到了回答一樣,繼續說道:“我不會再去說第二次。”
他我行我素地将自己的刀收入了刀鞘。
隻有他才能聽到的腦内,是屬于鬼王的幾句蠱惑。
“等你修煉成為最強,你最小的弟弟自然會離開繼國緣一選擇你。而不是永遠都不被選擇。”
人類在轉化為鬼的過程之中,鬼舞辻無慘可以看到他們所有的過往和記憶。他可以肆意操控,不過,對于繼國岩勝這樣自願歸順的劍士,他進行了優待,并沒有删去對方作為人類的記憶。
或者說,正是擁有人類的記憶,才讓繼國岩勝自願投入了鬼的陣營。
行動之間,有一樣東西落在了地面上。
黑死牟低頭一看,隻見繡着月亮的禦守正躺在他的腳下。系帶的磨損痕迹明顯,戴的時間太久,所以禦守便支撐不住。
——并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并沒有去撿,而是直接擡腳跨過了它,将這枚禦守留在了花街小巷裡肮髒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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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繼國神理離開了巷子。等第二天,他再去與繼國緣一彙合。
他不可能答應繼國岩勝的話成為鬼。
繼國神理擁有兩個兄長,無論是他是人類還是成為鬼,都注定與另一個為敵。
而繼國緣一還有不到一年,就會度過他的二十五歲生日。
至今為止,鬼殺隊所有擁有斑紋的劍士,都在二十五歲因為過度消耗自身而死亡。
起碼在這一年裡,他想要跟在哥哥繼國緣一的身邊。
至于兄長……
成為鬼的話,就不會在這樣年輕的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