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池握着行李箱的手緊了緊,居高臨下地看着姜允樂,嘴裡吐出兩個字。
“有病。”
正午的太陽很烈,曬得姜安池有種又發燒了的錯覺。華大去不了,姜家也不可能再回,他一邊往小區外走一邊為接下來做打算。
微信裡隻剩不到四千,翻了翻中介公司發布的房源信息,想在A市租個像樣點的房子夠嗆。
在馬路邊上坐了幾分鐘,姜安池打開軟件開始背英語單詞。
他想事情的時候有這個莫名其妙的習慣。
背了一會兒,他終是在打車軟件上輸入了目的地:白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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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的房子一棟挨着一棟,姜安池拖着行李箱,艱難地穿行其間。紅的藍的房源廣告一張蓋着一張,貼滿了老舊的牆面。
姜安池選擇這裡沒别的原因,這是他唯一叫得上名字的城中村。
隻因他在新聞上看見過常氏投資了白林村——隔壁的小區的對面的商場。
姜安池試着撥了個牆上貼的号碼,電話剛響兩聲,二樓的窗戶上有人探出頭。
“你租房?”那女人約莫三十歲,紅唇中叼着根煙,腦袋和肩膀夾着手機,微眯起眼睛打量他。
“對,我租房。”姜安池擡頭,煙灰剛好落到他臉頰上。
他随意地将臉上那點煙灰拍開,目光向上與女人交彙。
“喲,這麼帥啊。”女人又吸了口煙,果斷挂斷電話沖他招手,“行,上來上來,姐姐給你打折。”
姜安池硬着頭皮上去,他以前沒來過城中村,但這裡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我叫陳星,叫我陳姐就行。”陳星吸完最後一口煙,将煙頭扔在地上用腳一擰,撿起來後問,“你一個人?多大了?成年了嗎?有女朋友嗎?做什麼的?”
一連串的問題讓姜安池摸不着頭腦,他以為這是正常流程,一一作答:“一個人,今年十九,成年了,沒有女朋友,是學生。”
“沒女朋友?那有男朋友嗎?”
“……沒有。”
陳星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撲哧一下笑了:“小朋友你怎麼這麼聽話啊,問什麼答什麼。”
“我不是小朋友。”姜安池下意識辯駁。
“行吧,還挺有脾氣。想租哪間?這層樓的房都是我的。”陳星搖搖手中那串鑰匙,示意姜安池跟上,“這間一千、這間八百、這間六百五,這間貴點,一千三。”
說實話,這幾間房大同小異,采光和通風都很差,僅容旋馬。
但想想兜裡的存款,定住腳沒走,站在八百的那間門口:“一天八百?”
陳星轉過身,大波浪卷發掃到他脖子上:“你是哪來的小少爺啊?當然是一個月。”
“哦。”姜安池小聲答應,“那我租這間吧。”
陳星突然靠近,仔仔細細看他。
姜安池生得很白,站直的話身高有一米八幾。但他很瘦,身闆很薄,穿着一件寬松的白色T恤,鎖骨若隐若現。
他頭發有些長了,劉海遮住小部分眉眼,露在外面的眼睛水靈靈的。
明明是很漂亮的長相,卻闆着張臉。
“你其實是個未成年吧?”陳星突然問,“你不會真是個離家出走的小少爺吧。”
“……”姜安池模棱兩可地回答,“不是。”
真假參半,四舍五入就是真的。
見陳星還是不太相信,姜安池拿了身份證給她看:“我家裡人去世了,沒錢讀大學,也沒地方去。”
他垂着眼睛看她:“姐姐,我可以租你的房子嗎?”
陳星一聽頓時同情心泛濫,果斷地拍拍姜安池的背,另一隻手豎起大拇指:“行,你就在姐這裡住下吧。加油,未來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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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池給房間做了個簡單的清潔,收拾好東西後已經晚上十點了。好在他東西不多,收拾起來方便。
他給餘赫發了個消息,簡單闡述了自己這一周的經曆,然後從抽屜裡拿出個盒子。
盒子裡裝着一本日記,以及那支玫瑰金腕表。姜安池趴在床上看了那表一會兒,忽然發現秒針不動了。
他支起上半身,拿着表使勁晃了晃,随即又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
他把表放回盒中,開始寫今天的日記:
天氣晴。
剛寫了三個字,覺得不對,用筆全部劃掉,改成:
今天天氣太熱了。
他繼續寫道:
事實證明,他們真的有病。
我打了姜允了一拳,他流鼻血了。
租給我房子的姐姐很熱情,雖然有點奇怪,可是我覺得她是好人。
我想快點攢夠錢,明年我要……
寫到這裡,姜安池阖上了眼,簽字筆在紙上畫出一條折線。
隔壁房間傳來一陣遊戲特效音,樓下有人在給電瓶車充電,投币後機器發出充電成功的提示。
姜安池的呼吸聲隐匿在這些嘈雜的聲音之中。
房間的窗戶沒關,這裡看不見星星,更看不見月亮。往外看去不是一望無際的天,而是坑坑窪窪的牆皮。
筆落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床上的人睡得很熟,沒被這點聲音吵醒。
忽的一陣風吹過,日記回翻幾頁,停在一張照片上。照片裡的少年穿着雪白的襯衣,他站在高高的講台上,右下角寫着一行小字。
華大學生會會長,常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