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是姜安池本就不長的人生中的一道分割線。
他麻木地将那些短暫的幸福從記憶裡剔除,在聽話乖巧這條路走不通之後,不再執着于扮演懂事的姜家長子。
他偶然間在網絡上看到了常祝。
十八歲的少年站在演講台上,陽光從上方灑下,照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陽光和自信穿透屏幕,直直向姜安池襲來。
那也是姜安池第一次接觸到華大。
那年暑假後,姜安池沒再見過常祝,但他的名字總是充斥在他的生活裡。新聞、網絡、大大小小的酒會、甚至是在姜家的飯桌上。
不知不覺中,關注常祝的動向似乎成了姜安池的習慣。
他總設想有一天自己能變得和常祝一樣厲害,到那時或許能有機會和他再見。
可突如其來的相遇打破了這個平衡。
“姜安池。”
常祝這樣叫他。
那些早已隐去的記憶源源不斷噴湧而出,似雨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彙聚過來,最後形成一小灘積水。
他恍然大悟,原來聲音也是記憶的載體。
他分不清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感到底是敬仰還是喜歡,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會為常祝不記得自己失落。
他這輩子還沒喜歡過誰,更沒喜歡過男人,此時不免有些茫然。
這就是喜歡嗎?
“在想什麼?”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将姜安池喚醒,他偏過頭,撞上常祝深邃的眼眸。
“沒什麼。”姜安池感覺自己頭昏沉沉的,“常先生,我可以開點窗嗎?”
常祝點了頭,姜安池指尖按下車窗按鈕,等風從窗縫裡鑽進來些後才松了口氣。
“别緊張。”常祝似乎誤會了什麼,從椅背後摸出一顆薄荷糖遞過來,“第一天上班加油,姜助。”
姜安池低頭看看那顆糖,又擡眼看向常祝。常祝扯了扯嘴角,笑着把糖放進姜安池的掌心。
對方指尖的溫熱從糖紙一直蔓延到姜安池的皮膚上,他也彎了彎唇:“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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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很快到了常氏門口。
姜安池穿了自認為看起來最成熟的一套衣服,白色襯衣加黑色西裝褲。還專門把額前的碎發梳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自從進了常氏的大樓,總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直到跟着常祝進了辦公室,這種感覺才徹底消失。
“林助,給姜助準備一張桌子。”常祝對另一個一同進來的男人說。
被叫做林助的男人叫林任,是常祝的特助,他點點頭答應了一聲,路過姜安池時看了他一眼。
門剛合攏,總裁辦公室外的員工猝不及防和林任對上視線。
“都看什麼?工作做完了?”他這麼一開口,衆人立刻埋下頭。
鍵盤噼裡啪啦地響起來,電腦屏幕上卻是聊天軟件的界面。
「新來的助理是個年輕的小帥哥。」
「看起來年齡好小。」
「别八卦了,小心被林助請去喝茶。」
另一邊,辦公室裡,八卦對象姜安池一臉茫然。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常祝的辦公桌旁,深木色的辦公桌邊放着張奶白色小方桌。
“常先生。”
剛開口,常祝打斷他:“在公司叫我常總。”
“是,常總。”姜安池摸摸脖子,“我做什麼?”
常祝用手裡的鋼筆敲了敲桌面:“現在距離下一次高考還剩三百天,好好學習。”
姜安池傻眼了,左右看了看,産生了一個有點荒謬的想法。
他很像一個被安排在講台邊上的問題學生,隻要他一走神,坐在講台上的班主任就會出聲提醒。
“姜同學,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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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池被迫在常祝的辦公室裡做了一上午數學題。期間有好多人進進出出了好幾次,全都一臉詫異地盯着他看。
習題冊裡的題他早就刷過好幾遍了,不需要思考都能立刻算出答案。
所以他開始坐着發呆,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腦子裡卻在想别的事情。
常祝為什麼要幫他?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問題,最終隻得出一個結論:常祝可真是個好人。
他這樣想着,擡頭去看身邊認真工作的常祝,不料常祝剛看完一份策劃案,擡眼和他對上視線。
“怎麼了?”常祝問。
“沒事。”姜安池立刻低下頭,“坐久了,活動活動。”
哪有人隻活動眼珠。
不過常祝沒拆穿他,湊過來看了眼他空白的習題冊,頓了頓:“不會做嗎?”
姜安池剛想說話,卻聽常祝說。
“哪裡不會,我幫你看看。”
嘴邊的話被咽了下去,姜安池把本子遞過去,随意指了一道題:“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