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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池心裡咯噔一下,他在腦海裡檢索半天,最後冒出一個詞:“選擇性失憶?”
張佳麗說:“差不多吧,我和他爸吓死了,馬上帶他去了醫院。醫生說他受到了精神刺激,選擇性逃避這段讓他産生不愉快的時間。他那會兒才多大?好像是十七歲吧?這都過去十年了還沒完全想起來當時的事,反正到現在還定期去看病呢。”
不怪姜安池敏感,常祝的十七歲代表着他的九歲,他幾乎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阿姨。”他聲音輕飄飄的,有些不太确定地問,“我能問問那隻小狗是從哪來的嗎?”
“你說常祝那隻狗嗎?”張佳麗說,“好像是他爸的某個合作夥伴送的吧。那次他跟着他爸一塊兒去參加酒會,那人說家裡有隻狗不想養了,常祝就給領回來了。”
頭頂的水晶燈突然變得晃眼,細碎的光斑如星辰一般灑在潔白的地闆上。
姜安池盯着那些細小的、破碎的光點沒動。
他微垂着頭,雙手無意識抓住了衣服下擺。
他忽然想起他的小狗被姜趙濤送走的那個夜晚。
那晚的天似乎比其它時候都黑,他發着抖走在路上。喊了一夜,嗓子又疼又啞,但他一直忍着沒哭。
他覺得隻要落了眼淚,他的小狗就一定找不回來了。
可後來姜趙濤說狗送人了。
他說得随意,滿不在乎。沒說到底是送給了什麼人、送去了哪裡。
姜安池甚至懷疑過姜趙濤在騙他,說不定他的小狗已經死了。
可現在,在他心裡綁了十年的那道結忽然解開了——甚至是在這樣一個随意的、充滿巧合的時間和地點。
姜趙濤沒有騙他,他的小狗确實送人了。
——是送給了常祝。
常祝也不是故意忘了他。
那顆種子被不小心埋在了土裡,也許在風和日麗的某一天,它就會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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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子的事辦好後,張佳麗又帶着姜安池去逛了些别的店。
上到耳環下到鞋子,從頭到腳都重新置辦了一遍。到最後姜安池兩隻手裡拎滿了購物袋,張佳麗不好意思地笑笑,打電話叫人把東西全送回住處了。
逛完後已經到了飯點,某家俱樂部的廚師特意發消息說到了一批很新鮮的食材,張佳麗說什麼也要帶着姜安池去。
服務生把他們領到靠窗邊的位置,位處十八層,能把樓下的夜景看得一清二楚。
“以前我和常祝他爸經常來這。”張佳麗笑笑。
“您和叔叔感情很好。”姜安池将視線從窗外收回來,他垂眸看向桌上的一小束白色玫瑰花,“常祝一定很幸福。”
“說起來我們反倒欠他的不少,小時候經常留他一個人在家。我不該一直和小池你說這些的。”張佳麗翻看了幾頁菜單,卻沒有要點菜的意思,她擡眸看向姜安池,語氣不輕不重,“小池呢?父母最近也外出了嗎?”
姜安池微微搖頭,回答得輕描淡寫:“我父母都已經去世了。”
張佳麗有些驚訝,她隻聽常祝說起他的姑姑,但沒打聽過他們家具體的消息。
她将菜單放在桌上,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對不起……哎,那你就在家裡住下吧,平時别跟他客氣。”
落地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一望無垠的江面上,連接着橋梁的燈火一盞盞亮起。
遠處的高樓大廈漸漸隐匿在黑夜裡,又在朦胧夜色中亮起。
姜安池微微點了下頭,很輕地笑了一下,在望向張佳麗的時候,腦海裡又閃現出姜清的身影。
他很認真地回答:“沒關系,謝謝阿姨。”
張佳麗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把菜單遞給姜安池:“看看想吃什麼?”
姜安池接過菜單低頭看了一眼,張佳麗的手機突然響了。
她接起電話,小聲對那頭說:“對,我們已經到了。”
說完這句後,她挂了電話,但沒過幾秒,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她看了眼備注,這次拿起手機到另一邊接去了。
姜安池坐在桌邊等她,她打完電話回來時,臉上帶着點歉意:“不好意思小池,阿姨有點事可能得先走了,不過沒關系,我叫了常祝,他剛剛說已經快到了……”
話音剛落,張佳麗突然仰起頭,沖門外揮揮手:“這邊。”
姜安池還在琢磨她剛剛的話,身後已經響起了腳步聲。
那人走到他背後停下,聲音裡帶着笑:“張女士,今天又打破紀錄了,逛了足足六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