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易醒來時已經天亮,隻是時候還早,還沒到王府早膳的時辰。
慕靖安已經離開了,隻在枕頭上留下了淡淡酒氣。
罔薉軒還是沒有伺候的人,姜桂晚上睡在臨門的小隔間裡,這會兒還沒起床。
沈衍易默不作聲的拆了軟枕的雲涼鍛皮子,大早上給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一遍,順道洗了枕皮。
他很讨厭酒味,一聞到就覺得混濁惡心。
他将枕皮晾在外面,想了想又拆了被子,将軟雲緞的被面胡亂過水洗了,也誰晾在外面。
他袖口挽到手肘之上,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臂,整理着晾竿上的被面。
慕靖安站在門口看他忙活了一會兒,轉頭對碩果說:“你去吧。”
于是便離開了。
碩果不解的目送他離開,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何一大早便催他去庫房,大手大腳的淨挑好東西裝了一大箱。
着急似的帶人送到姿盛院,卻又在進門前走了。
碩果隻好帶着擡箱子的小厮進門,擺出一張絕不區别對待任何人的笑臉,問候道:“沈公子。”
沈衍易放下手中的竹竿,不慌不忘的理好袖管,“是有什麼事嗎?”
“小人奉殿下之命,來給沈公子送賞賜。”碩果動了動手中的拂塵。
小厮上前放下那口檀木箱,掀開蓋子展示裡面滿滿登登的金銀玉器。
沈鴻雪是朝中四品大員,門第不高,家境卻不算差。
沈衍易雖然不受重視,但好歹是他親兒子,也因他見過一些世面。
去年年節一家人登過沈鴻雪親嶽仗家的門,沈鴻雪的原配正妻姓鐘,過世已逾十年,但她父親有爵位。
沈衍易偶然見過鐘侯爺将要給内眷的年禮,其中給自己夫人的也不過邊長一尺小方箱,裡頭一個白釉花瓶就占了一半的地方,剩下的空隙由珠寶填滿。
慕靖安給他的箱子橫面與鐘侯爺那個差不多大,但箱子極深,足有那隻箱子兩個大。
裡面的也沒有花瓶這種大物件占地方,幾乎都是金玉寶石,可見王府财大氣粗。
沈衍易粗看了一眼,擡頭對碩果說:“我不要。”
碩果當差這麼多年,就沒見過賞賜被拒絕的,一時明顯怔住。
沈衍易像是怕他不信,又強調了一句:“我沒有用錢的地方。”
他被困于王府,有錢也沒處花。這些東西從王府的庫房挪到王府的另一個院子,總之還在王府之内,若是慕靖安是個反複的人,除了面子不好看,想收回去也不是難事。
更何況,他一想到這是自己被人按在床上狎弄換來的錢,他就惡心。
“沈公子。”碩果勸他:“有些錢财傍身這是…”
“我餓了。”沈衍易打斷他:“讓人給我送些吃的吧,這邊隻有我有姜桂兩人,不必送太多來。”
沈衍易輕輕對他點頭,便進屋去了。
若是讓慕靖安知道他親自挑選的東西沒送出去,還不知道要發多大脾氣。
連給娈人的賞賜都送不出去,傳出去殿下的面子往哪裡擱。
碩果還是讓人将箱子擡到了沈衍易屋裡,後續又送來六身夏日衣衫,都是上好的绫羅綢緞所制,是平日裡沈家管事照份例送到他那裡去,要念叨幾句的。
碩果見東西送齊,隻留下一句沈公子随意處置。
沈衍易看着那一整箱放在地上的金銀珠寶,頗有點燙手的意思,索性放着沒動。
用過早膳後姜桂提起來往沈府傳信的事:“少爺,老爺說了,您興許一時半刻出不了王府,所以讓小人出去送信。隻是咱們如今還不知殿下的态度,準不準小人出門去。不如少爺您先寫一封,随意寫寫前日乍來時王府的态度,小人今日就試試能不能出去?”
橫豎無事可做,沈衍易便在屋子裡找到了紙筆。
他思索了一會兒,自己被送到這裡來,别說是當骨肉,沈鴻雪俨然沒把他當人。
沈衍易也不是以德報怨之人,也不執着愚孝。
他現在對沈鴻雪除了很還是恨,自然不會心甘情願替沈鴻雪做事。
所以他不打算當這個“眼線”,隻撿無關緊要的事寫上,與沈鴻雪打太極。
簡單幾句後,便是詢問他母親如今身體是否康健,一提起母親他一萬個不放心,一時收不住筆寫了一大篇,試圖喚醒沈鴻雪為夫為父的良心。
剛将筆墨收起來,在門外的姜桂便有些摸不着頭腦的來報:“少爺,外頭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是位年輕婦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府中内眷。”
沈衍易将信紙也收好,吩咐姜桂:“我身份尴尬不便見王府女眷,你去将門關上,告訴她們,凡事勞煩碩果傳話。”
姜桂領命去傳話,隔着門朗聲複述給外面聽,沈衍易行事謹慎,還是将挂在一旁的外袍取下來穿上。
下一刻門就叫人撞開了,撞門的小厮退到後面去,一打扮的金光閃閃的女子邁步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