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熱着。”徐丹台對碩果說:“主事還是将人喚醒,喂了藥再歇息吧。”
碩果忙将要盛出來,四下去找姜桂,人竟然不在,隻好親自扶起沈衍易,勸他喝藥。
萬幸沈衍易很聽話,沒什麼力氣的接過碗,還不小心灑了一點,不過徐丹台說不要緊,于是沈衍易一口氣喝幹了藥,倒頭又睡下了。
再醒來時他根本不記得有這段故事,隻記得自己恍惚被人扳起來又放下。
碩果正好無事,便讓人送走了徐丹台,自己留在罔薉軒陪了一個時辰,直到姜桂回來了他叮囑幾句才離開。
姜桂被訓時垂着頭很恭順,他也不好說的太過,畢竟這是沈衍易的小厮。
申時過半沈衍易醒了,見到姜桂才有了些精神,忙詢問道:“父親如何說?”
“老爺讓少爺您好好養病。”姜桂将一個鼓鼓的錢袋子雙手捧着:“老爺吩咐小人,少爺想吃什麼叫小人去買,不拘什麼價錢,往後每月都會…”
沈衍易打斷他:“尤姨娘呢?父親如何說?”
姜桂遲疑了下:“老爺說,若是錢不夠用,隻管讓小人回去取。”
意思就是沈鴻雪避而不談,拿了平常不會給他的數目用以維持父子關系不破裂。
沈衍易虛弱的起身,赤腳在地上走,那箱金玉被姜桂收拾到了床幔旁的小櫃上,打碎的玉器已經被人收走處理了,裡面隻剩下金銀和幾個幸存的小型玉器。
他将箱子展開,站在旁邊面如死灰,問姜桂:“你覺得我稀罕嗎?”
姜桂跪在地上不知道說什麼,除了十二年前的小四少爺,他還沒見過沈衍易這般失态。
沈衍易閉了閉眼,“出去。”
姜桂提着一口氣連忙出去了,沈衍易緩緩坐在地上,沈鴻雪那個老畜-牲隻會敷衍,以母挾持,簡直歹毒至極。
還妄想用錢來讓他順從,沈衍易無力的靠在矮幾上,沈鴻雪不會不知道他的性格,但沈鴻雪就是不在乎。
偏偏母親還被沈鴻雪藏着,沈衍易就無法翻臉。
他将姜桂放下的錢袋子倒出來,裡面是滿滿登登的金子,他看着那些金子變成一片星光,又變成金子,又變成星光…
沈衍易擦掉眼淚,目光無意落在那箱慕靖安給他的賞賜。
沈鴻雪給他的還不如慕靖安給的多。
若是兩相比較,或許慕靖安更值得倚靠。
雖然慕靖安生殺予奪心狠手辣,至少眼下沒将這些用到他身上。
沈衍易讨厭慕靖安非禮他,但自己是被沈鴻雪抓過來,被脅迫下轎入府,可若論起來,慕靖安待他也算不錯。
若由慕靖安出面,向沈鴻雪提出見母親的要求,沈鴻雪定不會拒絕。
可慕靖安堂堂甯王,沒道理去管沈家内宅的事,若是傳出去于名聲有損。
沈衍易自問身份,慕靖安憑什麼要幫他出面?
他坐在地上很久,直到碩果來送晚膳,将他從地上扶起來,他的枕着手臂的臉頰都壓出了印子。
碩果将食盒裡的飯菜擺在小廳桌上,沈衍易已經放下了床幔不肯出來,無論怎麼勸,他隻有一句話:“不吃。”
碩果本就不是伺候他的,主院還要他親眼盯着,便去廊下喚了姜桂,讓他進去勸勸,交代完便回了主院。
地上還散落着金子,碩果先将金子都收拾起來,走到床幔邊輕聲問:“少爺,您多少吃一些吧,再熬下去身子就壞了。”
沈衍易看着自己細瘦病白的腕子,他沉默了很久,忽然問:“姜桂,你說我吃着王府的,穿着王府的,卻不給甯王殿下碰,是不是太假清高了。”
姜桂還以為他是因此絕食,連忙說:“少爺不是假清高,少爺您就吃一點吧,您也是被逼到絕處了,好也是活,賴也是活,不如…”
沈衍易像是聽不見他說什麼,竟還笑了一聲:“我若真清高,就該在來的第一日絕食去死,豈容慕靖安對我…”
他閉上眼睛:“可我娘親如何是好,姜桂,你說我要如何是好?”
姜桂早就不敢說話了,猶豫半天憋出一句:“少爺您别想不開啊…”
但沈衍易心中知道,自己早就想不開了,心中一團亂麻,絲絲縷縷都要将他心髒勒出血來。
碩果又來了一趟,提着的食盒裡裝着玫瑰櫻桃軟酪,玫瑰蜜果軟酪還有葡萄軟酪,勸說他:“殿下正忙,還請公子稍微用一些,以免殿下分心。”
沈衍易抱着雙膝坐在床角,聲音輕若蚊鳴:“不吃。”
“公子,身子是自己的,養好身子一切都有回轉餘地。”碩果勸他,用筷子夾起軟酪遞過來。
沈衍易擡頭看了一眼,伸手将筷子輕輕拂開:“不吃。”
他今天這口飯,定是要等慕靖安親自來了,親手喂給他吃他才肯吃的。
貪圖他色相但戰功赫赫的皇子,總比沒心肝的父親強,血緣能算個什麼東西。
沈衍易背過身去,任憑碩果如何勸都不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