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雖小,治療外傷的藥品一樣不缺。
小孩的皮嫩,故而傷口看起來可怖了些,所幸都是皮外傷,沒什麼大礙。
經過這些天的實戰,小濯早已能熟練地消毒包紮傷口。但動作再快,也架不住患者傷口多,等全部細心檢查完,時間竟過了半小時。
小濯擡頭望見一張陷入深睡的臉,他沒有吵醒小孩,轉身拿過幹淨的被褥,輕手輕腳給他蓋上。
送給勇勇父親的飯被小海吃了,現在這個點去食堂和交易所也買不到食物,勇勇父親的食物隻能明天再送。
時間還早,不善言辭的小濯開始琢磨怎樣用最言簡意赅的語句跟唐醫生他們解釋小海的事情。
沒想到第二天根本不需要小濯開口,看到英雄叔叔後,小海哭包體質立馬上身,眼淚鼻涕摸一臉,淚水量在唐醫生銀安隊長相繼出現後達到了峰值。
孩子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倒豆子般講出這些天受欺負的委屈,被同齡人冤枉的憤懑,對屈打成招的痛恨,堅決不原諒那群欺辱他的小朋友,他強烈表示不回葛先生的教堂,隻求在醫療室當牛做馬換取自由之身。
誇張的言辭講得大人哭笑不得。
不過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簡單,養小孩不隻是添一副碗筷的事。
唐可情況特殊,不适合與外人同住,七八歲的孩童總不能讓他晚上獨自一人睡醫療室吧?
何況銀安和唐辛還要負責基地諸多事宜,實在不是收養小海的最佳選項。
小濯能作為先例,一方面是他有琴長紅這個監護人,唐醫生隻需要提供工作機會;另一方面更是為了留住洛童這位特殊異能者。
而不能收養小海,除了上文的原因外,還要考慮人情。
這批孤兒剛被葛先生接手三天,小海就帶一身傷出現在醫療室,貿然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收留他,豈不是将葛先生置于風口浪尖?
大家會怎麼議論葛先生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肯定說他虐待兒童收養小孩不安好心。
群衆喜歡将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他們才不關心真相如何,能娛樂自己才是真理。
當初葛先生打開莊園的門,收留了包含唐醫生一家在内的附近大學城逃亡出來的學生們,在基地軍與異能者大隊還未出現之前,也是葛先生帶領着大家守護莊園安全。
于他們而言,葛先生就是救命恩人,他給了這群走投無路的高校學生一瓦遮風擋雨的檐,并提供施展拳腳的舞台,從此不必風餐露宿擔驚受怕。
試問銀安他們如何舍得讓葛先生因為這些瑣事名聲受挫?
大人們的城府不好掰開揉碎解釋給孩子聽,唐醫生試着跟小海商量。
小海的世界霎時晴天霹靂,他好不容易逃出來,經曆那麼多挫折,結果跟人袒露心扉後,這群人居然要把他送回去?!!
他素來膽小懦弱,可膽小懦弱之人一旦下定決心,那股倔強的勁兒又非常人能比,他經曆了很大一番心路曆程才決定逃出來,出來前他想得很清楚,不管是生是死都不可能再回去。
眼前這兩大人于小海而言意義非凡,一位在他心裡豎起了向往的燈塔,一位給予他難得的溫柔。
我把你們當希望你們卻想着把我送回深淵,背叛,天大的背叛!
大人們敏感地察覺到小孩強烈的情緒變化,之前的委屈哭訴雖說在哭,但好比小孩在外邊挨欺負了回家告狀,期待家長為自己出口氣,是變相的信賴和撒嬌。
可現在的他哭得撕心裂肺,好似失去與世界溝通的橋梁。
唐醫生怕驚擾他,輕輕蹲下.身,緩慢靠近,試圖抓住小海的手安撫。
小海嗖一下把手收回,不讓任何人碰。
——沒有人可以信賴,整個世界都在背叛他。
唐醫生溫聲細語:“你好不容易從娛樂.城出來,哥哥沒有保護好你,真的很抱歉,哥哥錯了。小海,我保證,我們會查清楚誰欺負你,讓做錯事的人受到懲罰,以後再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
“我們會盡全力幫助葛先生,讓教堂成為你第二個家,讓你們吃飽穿暖不再受傷,你這次偷偷出來,葛叔叔說他很擔心你。”
唐醫生的話沒能讓小海冷靜下來,反而使他更加慌亂。他尖叫着四處逃竄,似乎想把自己藏起來。
醫療室太小了,沒地可藏,以至于他着急忙慌中,委身鑽進因滑軌故障隻能半開着的儲藥櫃,緊緊縮成一團。
儲物櫃僅有成人膝蓋高,更别提裡面堆放了好大瓶氯化鈉溶液,若不是小海營養不良沒準塞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