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湖側的回廊，表姊妹兩人往湖心亭去了，因是山湖，湖水透出微微的淺綠，被對岸的山林一圍，更顯得幽深靜谧。

沈音望着對岸感歎道：“原來京郊竟有這樣安靜的地兒，我以前竟從未得知，一會我要到佛前許個願，希望我往後能像今日一般常常出門便好了。對了阿矜，你想許個什麼願望？”

聽到沈音發問，蘇遠矜怔了下，她有什麼願望可許呢？

許願不必嫁入東宮？許願她前世經曆的一切都是假象？許願顧秉清憐惜換個子立母死的人選？

她能想出來的幾個願望，如今到了這個境地，怕是佛祖也難圓。

蘇遠矜語氣調笑神色認真：“我沒什麼可許的，要不我就求佛祖護佑表妹日後能天天出門遊玩可好。”

沈音笑道：“那怎麼好意思啊，不過你若是執意要許，我便允了你罷。”

又是一番笑鬧，眼看着日頭往中挪了些，沈音想起寺院中午的素齋，拉起蘇遠矜便回了禅院。

禅院内主持已命兩個小沙彌送來了素齋，她們回來得倒是恰好。

一碟一碗擺上桌，光是香氣就足夠誘人，其中有一道素蒸甜雪，滋味更是一絕。雪白的糯米面配上甜滋滋的蜜餞，味道醇美卻不發膩，憑這一手也配得上泰康寺金字招牌的美譽了。

用完素齋喝了清口茶，又等了片刻，修早課的悟塵大師終于得了空。

李氏此番前來，正是因為聽說這悟塵大師靈驗得很，曾為一瀕死的書生加持了平安符，纏綿病榻多年的人竟真的慢慢好轉，這才剛歸京便趕了來。

一行人往正殿而去，見了那悟塵大師，蘇遠矜實在吃了一驚。

他瞧上去年紀不過三十左右，穿了禅院的白色袍服，一眼看去卻絕不會泯然于衆。眉目端正淩然，氣質高潔神情淡漠，相貌與蘇遠矜印象中須發皆白的大師相去甚遠。

蘇遠矜舅母上前雙手合十與悟塵見了一禮，說起要給女兒求個平安符，萬望大師加持。

悟塵也不搭話，擡目掃過來，目光卻是定在沈音身上，半晌之後開口道：“不必，頑疾難愈，性命無虞。”

蘇遠矜舅母聽了這話，還想再開口争取，旁邊的住持見狀，忙上前勸道：“悟塵的話向來不會更改，但也向來沒有錯漏，施主若是過意不去，不妨添些香火聊以慰藉。”

李氏來之前便聽說悟塵大師靈驗卻也脾性古怪，又聽他說頑疾難愈性命無虞，心中亦喜亦憂，卻不敢逼迫。

聽了住持的話，李氏把準備好的銀錢拿出來添了香火，又讓沈音與蘇遠矜到佛前拜了，這才起身準備歸家。

還未踏出正殿大門，專心誦經的悟塵卻突然開口：“施主留步，既有佛緣，此物便贈與施主，往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

說罷取下腕間的檀香木串珠，徑直走到跟前将之遞給了蘇遠矜。

聽悟塵一句“往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蘇遠矜心下一驚，連帶呼吸都輕了幾分，強自按捺下道了句“多謝大師相贈”便跟着舅母匆匆離去。

上了馬車還緩不過來，那佛珠似是長久與香火相伴，鼻間總有似有似無的香火氣萦繞。到了輔國公府門口，蘇遠矜下了馬車辭别舅母表妹，回到聽岚院仿佛還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向來不信佛，此次與舅母同去也隻是不忍拒絕表妹的緣故，可悟塵的話卻似驚雷一般在她耳邊炸響，莫非世上真有人能窺破她重來一世的天機？

心中忐忑難安，連帶着對悟塵所贈的佛珠都有些不敢細看，蘇遠矜思來想去，最後讓晚月找了個盒子把那串珠鎖起來放到了輕易不得見的地方。

依然是輔國公府旁的屋頂，蔣成濤這次沒盯着聽岚院，手裡依然是他那本子，筆下依然是他分不清形迹的字：九月二十四，雲霧山泰康寺，悟塵贈佛珠。

寫完蔣成濤将本子一收放回懷中，眼睛看着小院，心中卻在思量，自太子讓他出宮盯人已經有些時日，得尋個空回東宮同太子回禀一下情況。

恰好第二日聽岚院裡主仆都沒怎麼進出，蔣成濤趁此機會歸家換了衣服，拿上他精心記錄的本子，往東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