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原也側耳仔細聽了聽,應抒弘拈着香灰的手往下指了指,他當即明白,偏還要吓一吓胡老漢。
“别扭頭了,門在腳下呢,你再跺腳,就開門上來了。”
“啊——”
胡老漢低頭一看,黑乎乎的地面,在月色下詭谲不已。他再次尖叫出聲,可惜這一回沒呼喊完整,整個人又直直往後面倒了下去。
劉原吓他是真要吓他,不想反應這麼大,扶了一把,順手将人靠土包。
“大人,先挖哪個?”
應抒弘沒應聲,掃視着西山的墓園。方才的動靜大,像是掩蓋了什麼。獨有枝頭驚醒的山鳥咕咕叫着,像是精怪喉管發出的聲音。
地底下的“咚咚”聲,停了片刻,随着主仆二人的沉默,又開始了有規律的敲響。
“咚咚——咚咚——咚咚……”
應抒弘隻給了個眼神,劉原當即便領會,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閣下是哪裡英豪,在下今日将您老人家挖出來實屬無心。若有冒犯,還請您老人家見諒一二。”
話是這麼說,若不是夾着一二戲谑意味,倒也是誠心誠意。
像是求救的咚咚聲,又停了。
劉原連鏟了幾下,也發現了這一異狀,還沒來得及回禀大人。
隻聽黑夜裡掠過幾聲鵲鳴,似是群鳥别枝而過。
而後,也不知是從何處閃現的幾名黑衣人,劉原剛提刀沖到應抒弘身邊,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劉大人……”首領沒拉下黑色面罩,卻是拱手道,“自家人。”
“……”
這回上山,未免打草驚蛇,大人也隻帶了他一人。真要是出了事,他就是舍了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自家人?那是我急躁了……”劉原的手緊緊握着刀柄,又嬉皮笑臉的,“咱家的規矩大,總要有個身份?”
首領一甩手,隻見銀光閃過,什麼東西飛馳而來,劉原擡手一接,借着月色去看上頭的來處,指尖亦是摩挲辨認着令牌的真僞。
應抒弘背着月光而立,并未去看那令牌,反而是問了聲:“這便是許我在石台縣為所欲為?”
“屬下受命而來,護大人安危,其餘的……還要請劉大人多多費心了。賊人已退,告辭。”
話畢,他手一揮,跟着的三人又一同閃回夜幕中。
劉原持刀未動,手中更有那塊閃着銀光的牌子,“大人……這不是我們家的吧,連令牌都忘了?”
話未完,眼前又有微風拂過,方才那位蒙面黑衣人又閃回了,“劉大人,令牌。”
“……”
劉原握着沒給,用刀鞘指着那兩個土包,笑嘻嘻邀着人,“來都來了,一起挖個墳?”
“令牌。”
“……”
這一番沒頭沒尾的鬧劇,暫且擱在一旁。要緊的,還是将底下那個咚咚老怪挖出來。
劉原随身帶的鏟子不大,應抒弘轉了一圈,也用刀鞘挖着土。
“大人你說他們也是怪,來都來了,幫着挖個墳,怎麼了?要不是還有大人,我一人鏟到三更天也鏟不完啊……”
劉原的好處,一時也說不盡。壞處,于喜靜之人而言,此時顯而易見,呱噪如蟬。
應抒弘本也沒想立刻開棺,故而沒帶衙門裡的衙役來。光用護身的匕首,挖起來甚慢。
劉原再一使勁,隻聽噗嗤一聲,刀刃霎時穿過了那口薄皮棺材。
停了有一會兒的咚咚聲,又變成了嗚嗚聲。
低啞急切。
“嗚嗚……啊啊……”
劉原舔舔嘴唇,啧了一聲,“這是人發出的吧?怎麼這麼怪呢?”
“嗚啊……”棺材裡的咚咚老怪更急了,仿佛再不出聲,生怕再來一刀,刺穿心髒。
既然薄皮棺材露了一角,劉原朝那兒多扒拉了幾下,又一舉用刀将棺材闆撬開。
裡頭黑咕隆的,入眼是一雙辨不出花樣的繡花鞋,在清冷月色下,足尖似乎動了動。
“大人,這是移老五女兒的墓。”
劉原一鼓作氣,猛地幾番動作,将上頭的土推了推,再将棺材闆翹了個大洞,也跑去另外一頭将土全部扒走。
這會兒,得了新鮮空氣的人,隻是大口大口喘息着。
“姑娘,你要是還活着就說句話……”
誰知裡頭是安安靜靜的。
“别真是個粽子吧,還借用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劉原自言自語,又持刀拉好架勢,“大人你退後幾步,且讓我來會會這個咚咚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