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劉原總算恢複了護衛的本能,忽而又不怕了。
兩個新的墳包,圓潤飽滿,按理來說是很好找的。但他們三人按着記憶走了一圈,還真找不到。
“真是見鬼了,我記得是這個位置,怎麼就沒有了?”
移舟也在幫忙,剛一蹲下,就聽得劉原大喝一聲,“呔!”
“啊?”
“我就說你是個妖物吧,引我們送你回這西山墓園,想使什麼花招,看我不一刀劈了你?”
“什麼東西?”移舟下意識問完,一回頭便覺銀光一閃,側身躲了,整個人癱倒在一座不成樣子的矮墳上。
手腳發麻,耳畔也嗡嗡作響。
她模樣狼狽,劉原才收刀,恢複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樣,“呦……對不住對不住,姑娘你真是人啊!”
“我它貓……”
她氣得是胸腔起伏,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手抓着泥土,還沾着春夜的露水,松軟潮濕。
要不是還保留着最後的理智,她就該上前去踹劉原一腳,再把爛泥糊他嘴裡!
着實是氣不過,她手裡的爛泥丢他靴子上!麻蛋,等下就是走着回去也認了!
“嘿嘿……對不住對不住,不想姑娘真是人……”劉原沒臉沒皮道歉。
應抒弘站在一側,并沒攔着,由着他們鬧,放眼眺望着這座荒寂的墓園。
夜裡風一起,山鳥咕咕,墓碑殘破,仿佛散着陣陣陰氣,越發陰冷幽絕。
“往前兩排。”
移舟出了氣,無視劉原,自己也探查出了就是在前面。土層,被翻動過。
要不露痕迹移除掉墳包,必然要往旁的地方挖一層老土撒在上面作掩飾。
他們往前一找,移舟也擡頭去看星星的位置,還沒仔細盤算,便看到了應抒弘探究的目光。
大抵是方才被劉原一吓,移舟的膽子也壯了起來。
隻許他一人懂觀星定位之術是吧?
她輕嗤一聲,便蹲下去看拈了拈土層。“是這兒,挖吧。”
吩咐的,自然是劉原。
“嘿……大人吩咐我也就算了,姑娘倒是不見外……”
“劉大人不挖也成,等我這妖物變身吧,生出個三頭六臂,幾下就挖幹淨了。”
“……”
說的便是方才劉原冒犯她的話。
啧,這移家姑娘伶牙俐齒的,哪裡是在鄉野活不下去的樣子?大人就是太心軟。這是病,得改啊……
劉原認命掄起袖子,一回生二回熟,沒多大就挖到了棺材闆。
回頭一看,大人和姑娘一左一右站着,面上皆沒甚表情,莫名般配得很。
啊呸,吓人得很!
“大人,你們是要吓死我!”
棺材闆再撬開,移舟默念了一聲打擾了,便開始上前查看移老五的屍體。
劉原還在一旁喘着氣,嘀咕道:“也不知那些人費心挖走墳包做什麼?如果是我,直接把屍體盜走,一了百了。”
移舟也擔心移老五的屍體不在了。萬幸的是,撬開棺材闆,還如上回看的那樣。
胸口有一大灘可疑的痕迹。
過了好些日子了,屍體也漸漸開始腐化,難以言說的屍臭味,像腐爛的老鼠,沒保存好的魚蝦混合在一起還難聞。
劉原實在是受不了,借口去擦汗,在一旁幹嘔起來。
應抒弘蹙眉,比屍臭味更令人費解的是,這小娘子仿佛沒聞到一樣。
移舟身量纖細,跳下棺材前,已經将防護的口罩帶上了。
移老五身量八尺,從頭到腳,幾乎塞滿了這口薄皮棺材。
她粗略掃視一番,胸前的出血位置,似乎有些不大對。
弓着身子湊近去,還沒瞧一眼,人已經跟隻貓貓一樣被提了起來。
提她的人,不是劉原。
“一貫錢兩個的棺材,不牢固。”應抒弘将人放下。
而後在一旁喘着氣。
雖然克制,但移舟敏銳察覺到,也解釋:“……額頭有傷,但出血不多,不像是生前磕碰。出血點集中在胸前……具體是不是緻命傷,還得細驗。”
雖然楊家父子都不是東西,但她是名法醫,勘驗現場,協助警方抓住殺人兇手是她的職責。
即便有人想頂罪,屍體也會告訴她,誰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移舟再度踏入薄皮棺材裡。兩日前,她也困在這窄窄的一方天地。機緣巧合,方能再度……
眼前的移老五,早無生機,蛆蟲在衣物上一扭一扭的,着急去享受美味盛宴。
石台縣地處南方,三月正是春花爛漫時。
月輪明亮,衣物掀開,一股更濃重更難以言喻的氣味襲來。
移舟屏息,身子後退,亦是眯眼細看,不由一驚:
“被挖了。”
“什麼被挖了?哦你們父女的墳啊,被挖是正常的,光我們就來第二回了……”劉原在遠處,還不忘叨叨回應。
與之遙遙相應的,是十幾裡外的荒野,燃着一處篝火,熊熊燃燒,一個黑不溜秋的鐵鍋裡咕噜咕噜沸着,溢出陣陣白煙。
“這玩意兒看着惡心,還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