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走啊,吃肉脯麼?這可是從京城來的肉脯,石台縣這鄉野地方都沒有的,香噴噴的五香肉脯呦……”
劉原變戲法似的,從袖口摸出個荷包出來。
肉條誘惑大法。
雖然開局在杏花村的牧童身上不太順利,但是移舟在九桑鎮就用一根肉條引得萱妹兒将口供補充完整。
劉原還是非常有信心的。這一次,就該輪到他立功了。
可事情就這麼怪,水娃和牧童一樣,瘦是瘦的,一樣對肉條不感興趣。隻是瞥了一眼,又昂首跑了,“我才不吃肉。”
“嘿,石台縣這小破地兒……”
劉原終是忍不住,掄了袖子就要上前去揪住他。可水娃一個猛子就紮到了河道裡,像條泥鳅一樣扭了幾圈就看不到人了。
移舟多少有些擔心,上前看了看,也沒看到人冒頭出來。
“劉大人你……”
劉原也納悶往河裡看了看,再回頭去看他家的水田,“這小子,該不會是個水鬼吧?”
“劉大人——”
移舟扭過頭去,面無表情望着他。誰知,劉原哈哈大笑,“小周,你這吓人的伎倆,用一次就不靈了。而且那次是晚上,這青天白日的,可吓不到我。”
“劉大人如果需要的話,入夜後我也可以再吓你一次。”
“啊哈哈……”
劉原趕忙打了哈哈,将這話題揭過去,衛三也湊了過來救場,“那戶出事的人家,他的名字,好像就叫土娃。我剛剛聽他的名字是水娃,不知道是不是就這家人……”
“啊?你怎麼不早說?”
劉原一拍腦袋,就差也一頭紮進去追水娃。
衛三也為難,“大人是京城來的,取名都有講究。我們就是按排行來,或是地裡長什麼,就取什麼,什麼韭菜、菜花、桂花、石頭……”
“抱歉抱歉……”
劉原最快,認錯也快,又去請示應抒弘,進村去看看究竟是哪一戶人家出了事。
水娃剛剛遊走的方向,也正是回村的路。
而鳴飛村裡頭,如料想一般,各家都忙着下地幹活,一時之間,仿佛一座空村,而遠山空曠,戴勝時不時咕咕兩聲,多少有點瘆人。
劉原走前面不得勁,走後面也怕,挪了幾次方向後,終于看到一戶人家起了炊煙。
葛大郎面上一喜,先行上門去問,“老人家——”
“是你?”
那老婆婆眼睛看不太清楚,眯縫了好久,才說道,“你怎麼又來了?快走吧快走吧……”
葛大郎記性還沒她好,這麼一聽,再四處一打量,才朝她拱手道:“大娘……”
“走吧,現在沒什麼人,等大家回了,你想走,還沒那麼輕松了。”
葉大娘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個罐子,顫巍巍往外頭走。
同來的人個個都伸長脖子去看葛大郎,臉上幾乎全部寫着:你兄弟的家,你還認錯了?
葛大郎實在有口難言,先去攙扶了葉大娘,“是要煮粥嗎?我去打水。”
“都說了,這裡什麼也沒有,你快走吧。”
“姓,我打完水就走。”
鳴飛村有水,但村裡吃的,還是井水,從底下來的,比河道沖刷的幹淨。
但葉家顯然沒有水井,葉大娘也沒去村裡共用的水井打水,反而是往河道走去。
“喂,前面不是有一口井嗎?老人家走錯了?”劉原終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可葉大娘還是堅定往相反方向走去,眼睛不大好,但腦子還是清楚的。
一行人又跟着她走到了命河邊上,到了這兒,河水沒外頭湍急,河面也不寬大,和尋常的小河沒什麼區别。
葛大郎堅持幫她去打水,匆忙間,也薅了河岸邊的青草,将這個水罐搓洗了一番。
聞到了青草的味道,葉大娘沒領情,反而是冷笑,“我老婆子一直用這罐子吃水,還能吃壞了肚子不成?”
葛大郎讪讪笑着,隻說是自己的手髒,所以才拔了把草。
衆人看着做小伏低的葛大郎更是啧啧稱奇。他的年紀資曆在衙門裡是數一數二的,又滑不留秋,難得有這麼低聲下氣的時候。
而葛大郎全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提着罐子,又小心護着葉大娘往回走,也硬着頭皮和她打聽道:“大娘知道村裡一個叫水娃的……”
話沒完,葉大娘一把搶過罐子,睜大了眼睛,可裡頭渾濁一片。年紀大了,闆起臉來,也隻是一堆皺起來的樹皮,既沒震懾力,也難看。
葛大郎手裡空了,更是讪讪賠着笑,終于看向了應抒弘。
應抒弘也點頭示意,自個兒上前,也是朝老人家作揖,“我是石台縣新任的縣官,聽說鳴飛村有一人莫名去世,特意前來查看。那人,名叫土娃。”
“啪——”
土罐子應聲落地,摔成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