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三姐姐也一愣,随即笑道:“我下手沒輕重,今日這糕餅做的多了,大人想買些回去,我給拿幾個。”
然而,應抒弘已經摸出了荷包出來,從裡頭掏了半串的錢,“夠嗎?”
“……夠。”
客人要買,也不是不付錢。
衛三姐姐沒辦法,隻能是包了起來。
“分成兩份吧。”應抒弘道,“一份大的,衛三等會兒送到萬壽堂去,小的我帶走。”
衛三這才明白過來了,小聲跟阿姐說着:“聽大人的……”
如此,等衛三走了,她也該收攤了,移舟搭了把手,衛三姐姐倒沒推辭,輕聲道:“這桃子又不是山林早熟的大桃,不值幾個錢的,姑娘也送了張胡餅給我,怎麼這麼客氣?”
“我要是有這牽線搭橋的本事,便去市集做個牙子。”
移舟心道:縣衙的夥食,一頓也就那幾個胡麻餅。縣太爺這樁大生意,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衛三姐姐常在市集,遇到的人形形色色,小周卻是很不一樣的。
聽弟弟說了她驗屍的本事,她也将聽來的怪談說了,“小時候,夜裡睡不着,奶奶總要說江裡面有一種魚,清明過後就會出現……”
“然後呢?”
“說這魚可怪了,比人還懂時間,準時來,來一個月就走了。像是吃了清明魂,得了死者的冤氣,可吃不得。”
“這魚長什麼模樣?”
“聽說是黑溜溜的,好像就這一拃長……”
衛三姐姐拿手比劃了一下,大小還沒手裡的桃子一半大,“一般水裡的魚也沒幾個長胡子的,但這家夥怪得很,不止長了,還有八根胡須。你說,魚光溜溜的,就鯉魚和鲶魚長着胡須,紅色的鯉魚更不敢吃了。這八須怪魚……”
“肯定很好吃。”
移舟越聽越上頭,還控制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都是小時候聽的了,衛三姐姐對老一輩人傳下來的東西也害怕,但看移舟一本正經,也被逗樂了,“姑娘膽大,下回要是市集有人賣,我讓弟弟給你送去。”
“不是說不能吃麼?
“唉,等到災荒時,路邊的樹,山上的土都要鏟來吃,就怕那魚不準時來呢……”
打趣完,衛三姐姐也忌諱念了一句佛,又拉着移舟悄悄說了聲:“方才是說笑的。姑娘還是别吃了,我奶奶說,有人将那魚吃了,結果那一家人都死了……而熬着吃樹皮的人,反而活了下來。這東西不吉利。”
移舟點點頭,又問道:“眼下快四月了,這魚是在哪裡出現?”
“說來也巧了,就在長壽街太尉廟旁邊的河裡。”
“長壽街?”
那不正是萬壽堂的位置麼?
移舟反應過來,不免狐疑看了眼身旁站着的應抒弘。
她提着剩餘的桃子回了縣衙,也跟他說起:“大人聽過八須怪魚嗎?”
“八須的不曾聽過。”
應抒弘倒不驚訝她成竹在胸的模樣。這一回,帶回來了桃子糕餅,也帶了幾葉新鮮的豬肝。
她一邊打水沖洗,一邊解釋道:“我……聽我爹爹說過,在深山老林的水潭裡,會有大水沖擊下來的腐物,像是失足摔死的野獸,或是牛羊,甚至是人。所以,一般去山間垂釣的人,釣到的魚,家裡的老人家是不吃的。一般去這種地方垂釣的人,也會被鄰裡說閑話……”
說話間,手裡的豬肝已經被切成了薄片,一片一片軟趴趴在砧闆。
應抒弘看向竈台那兒放着的雞屎藤葉子,昨日那股難聞的味道仿佛還在鼻翼間。
此女懂的實在是多。
不多時,香煎豬肝也出鍋了。
葉子的臭味,早在豬油與熱火的催化下變成了草木清香。
劉原他們還沒回來,移舟又另熬了一鍋湯,蓋上木蓋,将豬肝放在蓋子上保溫。
移舟看縣太爺在桂樹下辦公,不免多看了一眼。
涼風習習,桂影斑駁,戶外辦差還挺不錯——
她驚訝發現那是她寫字的桌子吧?頓感不妙。
果不其然,專心寫着公文的人頭也不擡說道:“西王母突然中了老鼠藥,不像是王家人害的。她這苦肉計,就為了勾出王家往事麼?其中似還有隐情……”
移舟握着那柄新木勺,“大人是要我驗屍麼?”
“嗯。屍體已經安置在縣衙裡,過了午後驗一驗吧。”
“行。”
移舟爽快應下。
隻見,涼風吹起了黃紙,應抒弘伸手壓了壓,也順道蘸了蘸墨汁,想起那股殺人黑煙,虛心求教道:“那日我們從九桑鎮回來,我在道旁聞到的異香,你可有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