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有——”
“不過,大人賞的,我也不能不接是吧……嘿嘿,謝謝大人了,大人有事常來。”
“嘶……”
劉原心頭的同情還沒站穩,眼眶裡剛起的一點點水意,也被這沒臉沒皮的人給激走了。
“你還是盼着我别來吧……我一來,準沒好事。不管是你家,還是别家,都是石台縣的百姓,都是大人的子民,我還盼着大人早點升遷,跟着去享福呢……”
“嘿嘿,那小人也盼着跟大人享福。”
“嘶……”
劉原本來想說:“有你的份麼?”可看着王立杉一瘸一拐還來送他們,他也樂了,又從袖子裡掏了掏,摸出一瓶傷藥來,“這給你,一天用兩次,不出三天,保準你活蹦亂跳的。”
移舟走在後面,看二人這情誼來的突然,再回頭去看鳴飛村。
幾百年前就有的地名,也繁衍了一兩百年,屋舍俨然,頗具規模。
假以時日,定能如五柳先生筆下寫的世外桃源一般。
出了村口,衆人看那條蜿蜒曲折的河,正是烈日當空時,日影投射在水面上,映出粼粼波光。
從某一方面來講,西王母執拗守着不讓村民胡亂引水開溝渠,也保護了命河的奇觀不被毀壞。
衆人唏噓不已。一路上,應抒弘四處張望着,就為了找上次那異香。
移舟坐在馬上,也跟着探頭看看。
劉原一邊給移舟牽馬,一邊和她嘀咕道:“有沒有可能大人是聞到了雞屎藤這些藤蔓的味道……”
“那劉大人你聞到了嗎?”
移舟冷不丁反問道。
劉原搖頭,但見移舟指着前面一棵夾在灌木叢裡的綠色藤蔓。要不是眼尖,還真沒發現。
“雞屎藤本身紮根在那兒,是沒有味道的。隻有摘下來的時候,才有味道。”
應抒弘也不作糾結,“罷了,可能那日的錯覺。還是先查查春香的案子。”
春香的案子,要說沒頭緒,也不盡然。爛沒的臉,就是最大的破綻。
天下沒有完美的犯罪,越完美,留下的漏洞越大。
“春香進地牢前,是搜過身的。當日驗身的人,還有每日送飯、巡查的衙役,都提來,本官一一審問。”
而移舟暫時沒事,提出要去市集一趟。應抒弘瞥了她一眼,提醒道:“昨日的桃子糕味道不錯,去看看還有嗎。”
“是……”
她要出門,應抒弘也撥了衛三給她。
二人前後腳出的門。衛三還悄悄回頭去看,果然看到大人不甚放心的神色。
嘶……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移舟倒像是來逛街一樣,聽着小販的叫賣聲,跑堂的攬客聲,随口問道:“鄉下人家做湯,像雞屎藤這些名字不好聽的都用,會不會用烏頭?”
“烏頭?”
“嗯,藥堂的名字叫附子。”
“這……”
衛三有些猶豫,然而對着小周那堅定而澄澈的目光,也敗下陣來,“這東西……小時候,我家就用過。我奶奶說,用來熬湯喝,一年都不會生病……不過,姐姐當家後,就沒這樣做過了。”
“為什麼?”
移舟故作糊塗反問道。
“小周姑娘就愛和我開玩笑。”衛三是身正不怕影子歪,“雖然我不知道姑娘想問什麼……但是,烏頭是有毒的……我奶奶總說,哪有什麼有毒的東西,就是沒煮透。開年的時候,拿出幾根豬大骨,或是鴨架子,把烏頭放進去,從早上炖到夜裡,喝完就睡,熱乎乎的,身體暖了,一年的病也全消了。”
“其實,你奶奶說的,也不是全沒道理……”
“姑娘也不用安慰我。”
“我真沒有。”
“她就是吃了烏頭過世的,連帶着我爹娘……”
說起過世的親人,衛三難得紅了眼睛,轉過頭去抹了一把,回頭的時候又是少年爽朗的笑面,“那天我姐姐肚子疼,沒有吃多少……夜裡,她受涼醒了過來,看到阿娘喊着肚子疼……”
說起來衛三也是命大。他自小就調皮得厲害,也不愛吃這樣帶着藥味的湯。
奶奶年年分給他的湯,他都說太淡了,要回廚房加點鹽,别人要幫他加,他還挑刺鹹淡,非要自己去,方便倒掉。
也就是在桌上吃的那一口,才救了他的命。
“抱歉……”移舟誠懇緻歉。微量的□□,是可以強心鎮痛的。隻是,從山上挖來的烏頭,沒有炮制直接煮來吃,即便經過長時間的炖煮來消解其中的□□。但是這東西也是大毒,炮制過的附子尚且是需要管制的藥物[1]。
衛□□而是笑笑。“姑娘和我道什麼歉?”
“你當年是去藥堂灌的藥?”
“嗯,還是老大夫救回來的。”
“那時候長生就在老大夫身邊了嗎?”
“在了,他是孤兒,聽說從小就在藥堂裡,萬壽堂收留了好多苦命人,雖然在藥堂裡跟着學習醫術很辛苦,但能活下來,還能學一門手藝,真的很好……”
衛三感慨完長生的身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姑娘問這個,不會是懷疑長生吧?”
移舟不置可否,衛三也覺得不可能,“現在城裡也沒死人啊,長生大哥能害誰呢?”
衛三這話就說岔了,不是沒死人。
隻是,大家都沒将目光放在藥堂身上罷了。
附子,乃還陽解逆第一藥。
能提振陽氣,也能一命歸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