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原正扶了吳主簿出來,想讓他也跟着吹吹外頭的風。“你看,小周一叫我劉大人,準沒好事的,您稍等,我過去看看……”
吳主簿隻是擺擺手,“你們忙着去,我就在這兒坐着等吃飯就是。”
院子裡鬧哄哄的,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挺好的。哪裡像之前,每日除了上街去收稅,各家攤販看着他們一來就跑。而在外頭威風十足的人,回到縣衙裡,不管銀子多少,都會被大人責罵一頓。齊了還好,要是缺了,是要再自己掏腰包補上的。
衙役的月銀,說到底,還不如碼頭一個賣力氣的苦工,哪裡有多餘的錢去補?于是乎,再純淨的人,進來了都會變成一塊肮髒的布。
而移老五,是個例外。
一來是仵作,實在是微賤。衙門裡就算是要收受賄賂,那也沒人去賄賂他。
二來,不管他的驗屍格錄怎麼寫,縣太爺判案,是不看的。誰家給的銀子多,誰家就是有理的。
東風輕輕吹拂着後衙的桂樹,帶着桂花甜蜜的香氣。
吳主簿再度去細看移老五的女兒,已經招呼了劉原對着那塊五花肉聞了聞。
“大人有沒有聞到什麼?”
“就是生肉的味道……嘶,等下,你還真别說,就是有一股味道,等等我再聞聞。”
發現了異樣,劉原也收斂了玩笑之色,自己端着盤子,對着它仔細嗅嗅,“像是一股腥氣,雖然肉久了也會有腥氣,但魚腥氣和肉腥氣,我還是聞得出來的,你可不要質疑我!”
移舟無辜舉着手,“我可什麼都沒有說,要不讓大人也過來聞一聞?”
應抒弘的鼻子,說來也怪,鄉野的那股異香,誰也沒聞出來,偏他就聞到了。
這兩人都憋着壞笑,應抒弘能不知麼?不過為了案子更嚴謹點,他也湊過去聞了聞,“是魚腥氣。”
看他皺起的眉頭,劉原尚且要偷偷和移舟咬耳朵,“對了,小周你都開始掌勺做飯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就是大人什麼都吃,魚肉是不吃的。”
“我覺得劉大人有兩個地方是說錯的。”
“我沒錯!好了,我走了!開飯叫我!”
“……”
移舟想說的是:第一,首先,她是個仵作,做飯是不可能做飯。衙門最好另外找個做飯的婆子;第二,大人不吃魚肉,這種機密的事,不要告訴她!
領導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劉原已經蹦跶跳開了,移舟也沒法,将那盤肉放下,應抒弘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幹巴巴解釋一句:“别聽他瞎說,鍋裡有什麼的,我跟着吃就是了,不必另外準備飯食。”
“呵呵……”她更是呵呵傻笑。
——大人你是看哪裡我我會另外做飯的呢?
但是,面上,移舟還是相當客氣周到,“大人一身浩然正氣,才上任多久,便破了好幾個案子,一看就不是劉大人說的那般挑食。”
“……”
她還是别學着劉原油嘴滑舌拍馬屁了。她氣質清冷,說這些阿谀奉承的話,倒更像是陰陽怪氣。
而且,應抒弘也想辯解一二。他不吃魚肉,是有緣故的。隻是此女的笑容着實是過于假惺惺,徒讓一口郁氣堵在心頭。
油嘴滑舌的人,已經接替他去問案了,“既然是家裡進了賊,那你姐姐人在哪裡?”
“啊?她在家,我……我……我先回去了大人……”
他一邊說,一邊往回跑。應抒弘更是示意劉原也跟過去。
今天他們去太尉廟,就遇到不明事。要是此時,賊人挑着衛三的姐姐下手,那真是百密一疏。
等衛三緊趕慢趕回去時,對着空蕩蕩庭院,更是吓着了,“阿姐,阿姐……”
他喊了數聲,也沒任何回應。劉原跑得快,兩三下就翻牆進去,可巧就看到一個黑影往後院去了,“衛三,有人,抄家夥。”
不過,沒等他們追出去,有個人從後院裡跑出來,是隔壁巴家老二的孩子,虎頭虎腦的,隻有七八歲的年紀。
“三叔……”
“你看到人了嗎?”
“沒有……我的球掉了,正墊了凳子過來撿,就聽到你們的聲音。”
他說的球,就是個破燈籠殼子。也不知是哪戶人家置換不要的,外頭還帶着殘破的紅紙。
劉原看過呲着大白牙吃肉的萱妹兒,現在看哪個小破孩都是一臉警惕,“從哪裡翻的?”
巴小弟便領着他們到兩家的院牆那兒,确實擺着一張凳子,還散着些泥沙。
衛三沒在屋裡頭找到姐姐,吓得出了一頭的汗,“我姐姐沒在屋裡,是不是被人偷走了?大人怎麼辦……”
“嘿,還能在小爺的眼皮底下偷人?你放心,先把城門關了,全城戒嚴,我就是掘地三尺,也幫你把姐姐找到。”
巴小弟剛翻了一半的牆,扭頭問道:“三叔你找英姑姑啊?她不在家。”
“還用你說……等下,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她去筐婆婆家了。”
衛三一聽,趕忙是往筐婆婆家跑。而劉原留在原地,一把就揪着了巴小弟的衣領,笑得和拐賣人口的牙子似的。
“小孩兒,吃肉嗎?”
“啊?”
“香噴噴的,從京城來的肉條,這兒有錢也買不到的肉條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