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進錯了門。
退出去兩步,又進去。
月吼道:“你杵在那裡幹什麼!”
這一聲出來,姜來放在火爐上面暖的手的,差點被燙一下。
屠夫才進來,臉憋紅了,問道:“此人是誰?”
“是師從楚家的巫師。”
她一說完,屠夫神色劇變,眼神驚恐,随即諾諾坐在一邊。
姜來這才發現不對勁,隻是她每走一步,兩人便退一步,跪坐在一邊。
這兩人分明是在害怕她。
但自己衣衫褴褛狀似乞丐,有什麼可怕的?
略微一想,隻可能是打出的名頭——這“楚家巫師”有問題。
她苦笑一聲,放下碗,道:“我并無師門,隻是聽說楚家有些名氣,所以蹭一蹭,沒想到把你們吓成這樣。”
這對夫婦面面相觑,還是不說話。
姜來反問:“你看我來時裝扮,像是楚家人嗎?”
婦人才稍稍擡頭,低頭跟屠夫說了兩句。
屠夫問道:“你是巫師嗎?”
姜來點頭。
屠夫皺眉:“既是巫師,怎會不知道楚家?”
姜來心中罵了一句“狗系統”,一點設定都不給自己講明白,面上卻極為平靜,道:“我自幼在深山中長大,所學也都是長輩傳授,與世隔絕久了,什麼都不清楚。”
屠夫倒是站起來,問道:“何以證明?”
“若我是,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話一出,屠夫臉色緩和,有些信了。
原來這世界對誓言極為看重,尤其涉及性命的,尋常人不會發毒誓。
屠夫擦了兩下額頭的汗:“小先生日後萬萬不可再開這種玩笑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屠夫覺得姜來就是個讀書人,大概是她眉清目秀,跟城中書院的書生一樣。
“你們為何如此懼怕楚家?”
屠夫不願多言,說道:“你日後會知曉。”
姜來笑道:“今天吃了你門一頓飯,不如我為你們算上一卦,算是謝禮。”
兩人頓時眉開眼笑,雖對楚家巫師有意見,卻對這個職業極其信服,将孩子推到跟前:“煩請先生替小兒算上一算。”
姜來裝模作樣地細細看小孩眉眼,又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腕處,腦子裡卻在呼喚系統。
像這種跟主角不搭邊的小人物,生命軌迹跟上輩子基本上一模一樣,系統從海量的數據中就可以找出來。
系統:“……要錢。”
姜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就給我了一個銅闆,我上哪給你弄去!”
“先欠着,很快還你!”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這次免費,算開局禮包。”
半晌,一幅幅畫面沖進了姜來的腦海。
繁華的街道上,突然沖出來一輛馬車,馬的額頭上挂着一個骷髅頭,直直地朝着自己飛過來。
車夫一身黑衣,竟然絲毫沒有降低速度的意思,甚至放開缰繩,将人群沖散……
姜來還沒來得及尖叫,那馬蹄就落在了自己身上,接着五髒六腑都被踢碎了一樣,癱軟在地面,口吐鮮血。
……
姜來臉色慘白,大口喘着氣。
她松開了握着小孩的手,半晌才道:“有血光之災。”
見兩人大驚,又道:“三日内,不要讓他去街道。”
屠夫半信半疑,但月緊緊抱着孩子,點頭:“我定看好他,不讓他離開我視線。”
第三日,屠夫在店裡殺豬。
忽聞不遠處傳來一聲聲慘叫,比豬叫得還慘。
隻見一輛馬車在街上肆意橫行,絲毫不顧及路人。
掀起的車簾,露出梁國最受寵的公子和國師的臉。
屠夫看着近在咫尺的慘狀,有人來不及逃被踩踏吐血,忽想起前幾日那先生為小兒算得一卦,竟算得如此準!
不由得大驚,心中惶惶,慶幸月對孩子看護極緊,這幾日未曾讓他出門。
這時店中來客,議論起外面的慘狀,都有些後怕。
屠夫便将此事說了。
來人也驚詫:“這難道是神算子?”
屠夫臉色發白,道:“想來是哪位隐士大家子弟,出來遊學,行為舉止都不似尋常百姓 。”
“此人在何處?”
“又回到破廟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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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了之後,屠夫才告訴的自己這“楚家巫師”為何令人恐懼。
原來現任梁王荒誕無能,卻推崇巫術,其中最信任的一名巫師,就來自楚家。
為了給梁王續命,這楚巫提出要百個未滿十歲的兒童心頭血煉制丹藥。
梁王應允,死囚中大多數都是成年人,于是就從街邊乞丐,貴族奴仆,平民百姓中抓人。
從此楚巫名聲大噪,不過是惡名。
姜來已經在街道上晃蕩了好幾日,扯了塊破布,求着書生寫了幾個字,給人算命,不敢再提那楚家,但名聲不大,行情不好,無人信,倒是讨飯的姿勢越發熟練了,憑借着姣好的面容和能說會道的嘴,哄得許多小娘子給她送飯。
她不好意思呆在人家家裡白吃白喝,隻好回到破廟,跟耗子大眼瞪小眼,沒了孫志,也不敢熟睡,怕被老鼠咬掉腳趾頭。
本來想讓系統幫忙看着。
但那天給屠夫兒子算完,它恹恹地用機械音道:“我要暫時離開了。”
“為什麼?”
“能量耗盡。”
姜來:“……”
系統要吞銀子才會獲得能量,她現在窮得隻剩下一個銅闆,養不起它。
她還不知道,給屠夫算那一卦,名聲一傳十,百傳百,在短短幾天内,成了市井中的名人。
想找的人沒找到,賺錢的路子倒是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