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必要。她的事，已經和我沒有關系了。”

詭異的交涉并沒有持續太久，在基拉到場之後，那孩子便被拉克絲·克萊因帶走。

不想過多詢問為什麼那孩子為何會被基拉和拉克絲撫養，這些對于阿斯蘭而言毫無意義，他隻專注于如何從與新奧布的談判中為PLANT獲取更多的利益。

阿斯蘭也沒有想到，他與那孩子的緣分并不會止步于此。

之後的每一場公司合作，那孩子都會跟着拉克絲來到PLANT總部。如果不是克萊因集團還持有PLANT将近四成的股份；若不是那孩子才五歲且奧布近十年都掀不起什麼風浪，阿斯蘭真想懷疑這是不是奧布公司竊取商業機密的陰謀。

但更莫名其妙的是，他與那孩子的相處并不如他想象的不可忍耐，反而令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平靜與輕松。

“你的監護人呢？”阿斯蘭自己也不會想到，在推開辦公室門見到不經自己允許便踏入其中的幼年生物時，他的語氣竟出奇的有耐心，“你不應該在這裡，你明白嗎？”

跪坐在地毯上畫蠟筆畫的孩子眼神有些閃躲，卻還是吐露了實話：“拉克絲舅母說，她說，我可以在這裡等你。”他拍了拍膝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委屈得像是被訓話一般。

“這是我工作的地方，而你應該在你該待得的地方。”比如幼兒園什麼的。

阿斯蘭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并撥通了公司内線讓秘書呼叫不知在哪裡閑逛的克萊因女士，卻沒有立即把揪着自己衣服下擺的小男孩趕出去。

“我叫利歐，在拉丁語中是獅子的意思。”阿斯蘭打量着面前的孩子，發現那雙澄澈的眼眸裡閃着熟悉的光。

“很巧，我的名字也有獅子的意思。那麼利歐，在你的舅母沒有來接你之前，不要影響我工作。”阿斯蘭面無表情地撥開利歐拉着自己西裝下擺的手，接通了電話内線，那頭傳來秘書無可奈何的歉意，她并沒有聯絡到拉克絲·克萊因女士，而今天的訪客名單也沒有奧布人員。阿斯蘭歎了口氣，他知曉基拉近期出國出差，更知道眼前這個已經成為孤兒的孩子被基拉夫婦收養的事實，這一次，他沒有撥開利歐再次搭上自己衣擺的小手。

幾乎是在原奧布公司宣布破産的第二天，新聞報道就傳來了小醜出車禍身亡的消息。

藍色宇宙所涉及的非法灰色産業比阿斯蘭料想的還要多，當初因被背叛而産生憤怒，沒有選擇立即将收集到的證據移交法院，現在想想，說不定是那份憤怒保護了他。

根基尚淺但前景大好的PLANT集團，為了一個奧布，去和代表地聯集團陰暗面的藍色宇宙硬碰硬，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利歐，你就留在這裡等你的舅母回來接你，期間不要亂跑，你能做到嗎？”相處幾次便不難發現，眼前這孩子怕生的性格并不像他的舅舅，熟悉之後就立馬自來熟的性格反而與他的母親如出一轍，“最重要的是，不要打擾我工作。”

鍵盤飛速地回複着下屬的一份份郵件，眼神則掃過奧布财産被清算和公證的具體細節，除卻研發這一核心部門之外，奧布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土崩瓦解。

為了保全奧布不被吞并和一個小醜結婚，自己卻一走了之，現在奧布已經面目全非，她那錯誤又可笑的選擇究竟換來了什麼？換來了這孩子嗎？

阿斯蘭用餘光打量着在辦公室裡閑逛的孩童，原想用百般惡意去審視這張可能在長大後就變得滑稽可笑的小臉，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那孩子滿懷期待地在陌生的環境中探索着，背後是對自己無條件的信任。

窗簾外的自然光源慢慢暗去，室内燈的明亮刺眼又令人不适，阿斯蘭機械般地敲打着鍵盤，眼神掠過一份又一份的彙總報告，對于液晶時鐘上的20：00熟視無睹。

小小的人兒沒有等來自己的舅母，蜷縮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安然地睡去，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原本想要和克萊因女士較勁的阿斯蘭歎了口氣，套上自己的黑色西裝外套，無奈地抱起眼前的男孩選擇下班。在正午時分，擁有PLANT四成股份卻在集團裡不擔任任何職務的股東拉克絲·克萊因回複了他的郵件，以一種詭異的口吻。

——你還沒有發現嗎？

利歐流下口水的睡顔顯然遺傳自母親，但規矩安穩的睡姿卻與母親相去甚遠，他靜靜地躺在後座睡去，就像是根本沒有移動過位置。阿斯蘭發動引擎駕車回家，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駕駛得都要平穩。幹脆把這孩子扔到克萊因宅邸去好了，他陰暗地想着，卻想起了方才抱他離開公司時，拉着自己西服袖口的那隻小手傳來的溫度。

還是等他那不負責任的監護人明天下飛機來接他好了……

阿斯蘭這樣想着，内心欺騙着自己隻是出于人道主義，而不是那一抹不知名的恻隐之心。

回憶起拉克絲·克萊因的詭異舉動，他選擇撥打國際長途來通知這孩子的第一監護人，也是當下唯一與他有血緣關系的人。

“你們就這麼撫養孩子的嗎？把他扔在陌生人的辦公室内一走了之？”

電話的那頭是長時間的靜默，久到阿斯蘭甚至認為是通訊設備和信号出了問題。

“阿斯蘭……”基拉無可奈何又隐含着憤怒的語氣從遙遠的大洋彼岸傳來，“你還要自欺欺人嗎？”那刻意壓制着自己憤怒的語氣，讓他想起了卡嘉莉的葬禮。

“什麼意思？”阿斯蘭替蜷縮在客廳沙發的孩子蓋上毛毯，下意識調高了中央空調的溫度。在看到利歐的四肢舒展開之後，眉頭也不自覺地放松了下來，“我在客觀地陳述你們不負責任的行徑，既然選擇了收養他，就應該負責到底。”

“是嗎……”基拉的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忽遠忽近，“那你呢？”

——你還不明白嗎？

——“你有真正好好地看過，這孩子的臉嗎？”

通話中的手機在冷汗的潤滑下從右手滑落，溫暖的室内溫度也無法驅散他内心的寒冷，越來越急促的呼吸擾亂了沉睡的孩子，讓他揉着眼睛一臉迷茫地睜開眼睛，從毛毯中爬起身。

通過近在咫尺的凝視，阿斯蘭從那雙澄澈又晶瑩的祖母綠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就仿佛鏡面一般。

——tbc（僞）

半夜裡被熱到透不過氣的卡嘉莉想要拖着沉重的身軀爬起身關掉空調，卻發現了熱源的罪魁禍首并不是家用電器或者自帶的妊娠熱源，而是一個往常裡睡姿極其安分守己的男人。

“阿斯蘭，放開我，熱死了！”

回答她的，是更加緊迫的擁抱，和刻意貼近凸起腹部的大手。

“不放……再也不放開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