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靠近狗窩一看,池漁還睡得安穩,因為怕冷,幾乎整個人都被毛毯覆住,蜷縮的身形被勾成個小坡。
毛絨邊緣遮住了池漁的小半張臉,他皮膚白,跟灰色呼應,顯得那份白不顯山不露水,好沒攻擊性。
池漁大概是經曆過車禍,又一路奔波來陸家,在新環境第一晚又被凍醒,所以這時候還在貪睡。
陸宜銘很快就為對方找好理由,繃着臉往外走。
等明天,自己一定不留情面地叫醒他。
小漁不在,陸宜銘連晨跑都覺得沒勁兒。
自律的生活于他而言就像清單上的任務,他做不到不去完成清單,但單單隻是為了任務,人生實在乏味。
而小漁,就是他經緯交錯的人生裡滾動的一枚質量分布均勻的小球。
經緯凹陷,平面成了立體,他的生活也有了波瀾。
陸宜銘在大口呼吸的間隙裡聽見涼風,心髒過速所帶來的不适提醒着他,那份波瀾,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他的人生隻剩清單。
這一次晨跑,他沒有在直飲水處停下接水。
他不必再喂小漁,也不想再喂自己。
他快速跑過整個莊園,繞了兩圈,總算慢下腳步,不再強迫自己跑下去。
陸宜銘走進别墅,來到置物架邊,取下毛巾抹了把臉,一邊閉着眼一邊伸手去摸架子。
手指順着硬質木架的邊緣爬進去,一路通暢無比,并沒遇到什麼阻礙——架子上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陸宜銘渾身一震,終于想起來,姜師傅走了,架子上不會再有巧克力。
就算有,他也不敢再吃。
陸宜銘背影僵直,好似面壁。
王湛從二樓緩步走下樓梯,才走了幾步就停住,隔着距離詢問:“陸總,早餐準備好了,你先洗澡?”
“包一下,我去公司吃。”陸宜銘回話很快,像個高速運轉的機器人,聲音冷淡,沒有任何情緒,“一會兒送來車庫。”
王湛答應,正要走回二樓,就聽陸宜銘再次開口。
“王阿姨,跟莊叔說一句,今天開始就讓池漁替姜師傅的工。”
王湛:“好咧,明白。”
原來那位池先生是來莊園裡做工的。
她又要走,忽聽陸宜銘又補了一句,聲音低沉,壓着狠厲。
“除了姜師傅的活兒,今天再讓池漁把東暖房收拾出來。”
陸家莊園裡暖房很多,前夫人在的時候種滿了不同的花卉,後來主人不管,扈從也無人在意,暖房也就閑置了幾個。
那東暖房,是情況最糟的一個,裡面堆滿雜物,據說還有人在裡頭見過打窩的老鼠。
王湛一想,面露為難:“别的可以,但收拾東暖房就……那地方沒三個人肯定收拾不幹淨的。”
陸宜銘視線沉靜,仿佛了然于胸。
他當然知道東暖房有多難清理,之前就是因為要用到的人力太多,大家都不願意去,才擱置的。
如今池漁來了,叫他收拾正好。
就在兩人沉默對抗之時,一道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兩人間的僵持。
擡頭看去,池漁站在二樓頂端,身上睡衣還沒換,微卷的頭發毫無規律地岔着,看着剛睡醒,臉上卻滿是驚喜。
“讓我去東暖房嗎?”
池漁笑起來,鼻尖小痣一晃一晃,似乎都在跟着笑。
“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