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銘看着棕褐色土壤裡冒出的新綠,有些恍惚。
仿佛看見了8歲的自己,被埋在土裡,吵嚷着想要肆意生長——而這時,池漁雙手捧着花盆,說會好好養大這一株沒有形狀的草。
“這是什麼花?”
池漁探頭下去,觀察了一陣,又收回腦袋,搖搖頭:“不知道,他們給了我好多種子,我也不知道誰是誰了,反正隻要養大就好了,管他是什麼花呢。”
陸宜銘聽着對方的話,視線從那抹綠轉向了人。
池漁說話的時候,目光集中在自己手中的小盆上,舌尖探了點出來,舔了下唇珠,保持唇部濕潤後才繼續開口:“不管是什麼花,我都會好好養的。”
陸宜銘:……
他覺得池漁有點傻。可又有點羨慕他手裡的植物,不論是否好看貌美,都已經擁有了被好好養大的資格。
那些種子甚至都不用極力證明自己是什麼名貴品種。
陸宜銘深呼吸一口,在滿鼻腔的泥土味中發出了溫鈍的提問:“池漁,你可以實話告訴我,你來陸家,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感覺自己現在情緒平靜,甚至看池漁都不再仇恨,他隻想了解真相。
而池漁隻是擡起眼眸,圓眼裡水色漫布,臉上沒半點被拆穿的訝異,似乎隻是聽到了一句尋常的話。
“我是為了你。”
小漁又舔了下嘴唇,今天實在太累了,他覺得說話都有些費勁。
可他還是想說,眼前就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有什麼不可說的呢?
小漁歪了下腦袋,牢牢盯着陸宜銘不放,剖白自己的内心,如司空見慣,他從不隐藏,也不想對着陸先生隐藏。
“你的小狗走了,所以我想替他陪你,就算你完全不需要,我也想要在你身邊。”
他說完,立刻閉上了嘴,沒把後半句話說出來——他想說,這就是我的使命,這是一條小狗的使命。
小漁看到陸先生的眉頭又打了結,他後退半步,拉大跟自己的距離。
就連對方的視線,也向下向右偏移,不再看着自己。
陸宜銘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小漁歪着的腦袋更歪了,他想不明白,自己在陸先生身邊,跟同情又有什麼關系?
“我沒有同情你,我就是想陪着你。”
或許是小漁的回話過于堅定,陸宜銘的視線又轉了回來。
他眉頭松開,一直沉着的眉眼也恢複了尋常的模樣。
陸宜銘伸出手,抓過小漁掌心的小花盆,舉到眼前,仔細凝了一會兒。
随後,他繞過小漁,走向擺滿花盆的架子,将那小花盆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小漁看着背對着自己的陸先生,聽到他說:“池漁,我不會對任何人産生感情,就算你執意留在陸家,你在我這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包括工資。”
“我不需要錢,陸先生。”
小漁摳了摳自己的手指,總覺得陸先生今晚一直在說胡話,他質疑什麼都行,但他怎麼能質疑一條小狗的忠誠呢!
于是小漁再次站直,對着那後腦勺重複道:“我隻是想陪着你,陸先生。”
陸宜銘沒有再問。
小漁看到他的指尖撫過花盆圓圓的肚子,随後來到那點尖芽上,輕輕掃了掃。
芽苗搖頭晃腦,像在舞蹈。
陸宜銘很快就收攏了手指,轉身往暖房外走,他幾步就到了門口,對站在門邊的小漁輕聲留了一句話。
嗓音低啞沉靜。
“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