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銘一下子竟想不明白,池漁為什麼要那樣說。為什麼要跟他的母親說相反的話。
他是真的希望自己開心嗎?
但很快,陸宜銘就反應過來,對方的話無關希冀,池漁就隻是在讨好自己,故意那樣說的而已。
隻是,即便是擺在明面上的讨好,陸宜銘也覺得受用。
于是他決定給池漁嘗點甜頭:“明天,我會讓你父親來莊園跟你見面。”
但池漁的反應并沒有他想象當中激烈,對方隻是點了點頭:“哦,好呀。”
陸宜銘不甘心,又補一句:“以後隻要你表現好,你的其他家人朋友也可以來莊園。”
潛台詞就是,你根本就沒有離開陸家的可能。
池漁笑起來:“嗯,謝謝陸先生。”
陸宜銘:……
他想過池漁會很開心,感激涕零,或是覺得被羞辱,氣急敗壞。
卻從沒想過對方會像眼前這樣,溫和平靜。
仿佛自己說的那些于對方而言并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陸宜銘不禁好奇,池漁……他到底在乎什麼?
……
小漁其實并不想見爸爸。
倒不是因為不熟,也不是因為沒感情,這一個月他在手機裡跟池家的人聊過也視頻過,他們都是很好的人,關心自己且真心為自己着想。
但就是……他們太愛說讓自己離開陸家這樣的話了。
尤其是在自己給他們展示勞動成果的時候。
他們的回答都是:“辛苦了兒子,爸爸媽媽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從陸家帶出來的。”
不管小漁說多少遍自己不想離開都沒用。
所以陸先生提到跟爸爸見面的時候,小漁第一反應就是——池爸爸不會是來莊園接他走的吧?!
不要哇啊啊啊啊!
次日從睜眼開始,小漁就開始在心裡祈禱,爸爸來晚點,爸爸來晚點,最好就别來。
結果事情總是出狗意料,他跟陸先生晨跑剛到大門口,就見外頭停着一輛車,一個中年男人從車上下來,對着兩人笑笑,視線卻久久放在小漁身上,如同接孩子放學時的家長。
這就是池爸爸。
陸宜銘給莊錦打電話,讓人開了大門,他也沒料到池朝陽會來得這麼早。
對方開車進入莊園後,他對池漁吩咐道:“去為你父親帶個路吧,停到别墅門口,會有人幫他泊車的。”
說完,陸宜銘就轉過腳步,繼續自己的晨跑。
陸先生都走了,小漁當然沒辦法,總不能不聽主人的指令。
于是他蹭到了車邊,坐進副駕:“爸爸……”
池朝陽愣了下,哪怕他根據這段時間的線上聊天,已經提前預知了兒子的這種說話方式,但乍一聽到對方喊自己“爸爸”,還是不适應。
要知道,在池漁出事之前,已經半年沒回過家、兩年沒叫過他爸了。
他們父子關系不好起因還是他要池漁出國,孩子不願意,非說自己要留在江城讀江大。
池漁小時候脾氣大,性格倔,生起氣來誰的臉面都敢下——畢竟當年對着陸宜銘這陸家家主都敢擺臉色——所以自從他跟家裡鬧掰以後,就再沒回過家,也沒叫過人。
池漁跟池家的聯系,全靠池媽媽。
池朝陽也是個倔脾氣,他也就這半年才稍微軟和了點,偶爾也會通過家庭群給池漁發點消息。
隻是池漁依舊倔強,就算在群裡看到了父親的話,也總假裝看不見。
池朝陽還以為,自己這輩子跟兒子的關系隻能如此了。
誰知道這次池漁被困陸家,自己還能聽見兒子叫自己爸爸。
他捏緊方向盤,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系好安全帶,兒子。”
小漁并沒有推辭,聽話照做,甚至還主動寒暄:“爸爸很早就到了嗎?今天一定起很早吧?辛苦了。”
池朝陽有些局促地看看兒子,又看看路況。
這分明是他第一次來陸家莊園,但他沒半點閑心看風景,滿腦子都想着該怎麼回答兒子的話。
他太久沒跟池漁正常說話了,竟會不習慣。
“不算早,我本來也睡不了那麼久。”
“嗯,媽媽好嗎?她怎麼不一起來?”
“她好,蔣、蔣總助隻說讓我一個人過來,我就沒叫你媽。”
“哦哦,可能是陸先生沒準備好見兩個人,等下一次你們一起過來,我會跟陸先生說的。”
小漁盡量放松語氣,希望父母能體會到莊園的好,隻要爸爸媽媽能感受到這一點,那他們就不會總說要把自己帶走了吧?
誰知道下一秒,被兒子的熱切邀請感動到的池朝陽哽了一下,他一想到自己那叛逆無邊的孩子在陸家被壓迫得這麼乖巧,就不是滋味。
他哽咽道:“兒子,是爸爸沒用,不能一下子把你帶走,但你放心,等爸爸找到機會,一定帶你離開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