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銘繃着張臉,還是去了江城大學。
外部車輛無故不讓進校園,校外又不好停車,前幾天陸宜銘都是讓司機停在遠離校門的地方,自己再步行去接人的。
但不知怎麼的,他今天不想下去。
這麼上趕着幹嘛,“隻是朋友”。
他知道自己不該計較這個,明明是他讓小漁對外聲稱他們是朋友關系的,但心裡還是有些微妙的不爽。
“朋友”,“最好的朋友”,“主人”。
這些詞都讓他不爽。
陸宜銘按滅手機,那句“車在老地方,自己過來”已經發送出去。
他看着車窗外暗下來的日頭,情緒也跟着下降。
空落落的,不知何時沉底。
陸宜銘的視線先他的大腦一步被人行道上過來的人給吸引住。
他不自覺追随着小漁,看對方由遠及近,一個人背着書包慢慢往車的方向走。
慢慢?
陸宜銘很快就發現了小漁的異樣,換成平時的他,這會兒早就蹦跶着叫喚着過來了,怎麼今天腳步這麼遲緩,仔細一看還垂頭喪氣的。
掙紮三秒後,陸宜銘下了車。
不光下了車,還動起了腳步,不光動,甚至小跑。
在他意識到自己忘記了父母老師要他内斂克制的叮囑,小跑着隻為了與小漁早點見面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小漁面前了。
小漁在人行道上走着,心神不定,直到陸宜銘站在自己身前,他才露出個笑來:“陸先生,你來啦。”
但他的笑并沒有持續太久,眉宇間陰雲籠罩,很快就覆蓋了他整張臉,讓他看起來蔫蔫的。
陸宜銘轉過身,與他并肩。
想到那句“隻是朋友”,于是收攏手指,沒有再攬上小漁的肩頭。
他們這一路走得頗有禮貌,像是回到了一個多月前,兩人還沒相認的時候。
走了半天,陸宜銘都沒等到小漁說話,眼看着快要走回車裡了,兩人之間除了招呼就沒半點言語。
陸宜銘臉色更沉。
但他還是認了,主動開口:“發生什麼了?讓你這麼安靜。”
小漁就像是等着被關鍵詞觸發一般,對方一問,他瞬間扁了扁嘴,眉眼耷拉下來。
“唔,陸先生……”
小漁一邊嗚嗚着一邊就要往陸宜銘胸口貼。
陸宜銘怔了下,并沒有阻攔,甚至敞開了一隻手臂,單手将小漁攬進懷裡。
擁抱的感覺一下子填充了陸宜銘的心焦,連他的心跳都平緩下來。
他打開車門,輕拍了兩下小漁後背:“進去說。”
車輛啟動時,小漁還挨着陸宜銘。
他抱着對方的手臂,腦袋磕在陸宜銘肩頭,像是尋求庇護,也像是不願面對。
“陸先生,分專業後我有了個新班級,班長和活動委員說為了讓大家互相認識,周末要組織去爬犬首山……”
陸宜銘很容易就理解了小漁的意思。
在工作中,這就是團建。
他溫聲詢問:“你不喜歡爬山嗎?”
“不是的。”
“那是不喜歡新班級?”
“也不是,我們今天開了班會,大家都很好。”
“那……”陸宜銘卡殼,就算他跟小漁相伴多年,他也不知道變成人以後的小漁會有什麼煩惱啊!
最終還是小漁主動解答:“他們說,爬山看日出,得在山上待一晚上。”
“最近溫差大,山上的條件确實不好,容易挨凍,當時團隊在犬首山考察過,有考慮建酒店周邊,但那裡商業開發條件太差,最終放棄了這個項目,早知道你上山,當時就應該……這一次隻能委屈一下你,忍一忍山上的環境了。”
小漁揪住了陸宜銘的衣襟,沒擡頭,聲音很輕,細弱遊絲。
“不是的,陸先生,我不怕辛苦。”他收攏手臂,把陸宜銘的胳膊抱得更緊,側臉貼上直挺的布料,壓出柔和的凹褶,“我隻是不想一晚上都見不到你。”
“我會想你。”
小漁惦念的,隻有陸宜銘。
車廂裡靜默沉寂,無人作答。
陸宜銘輕輕撫着小漁的後腦,發絲在他指尖聯結成網,無法掙脫。
他的心也跟着收縮。
自己真是糊塗了,他的小漁對他,怎麼可能“隻是朋友”。
……
爬山是集體活動,雖然給了大家去不去的選項,但按照小漁不掃興的脾氣,他當然不會拒絕。
畢竟室友他們都去了,還極力邀請了他,說是他們從沒一起看過日出,言語裡滿是期待,小漁就算想拒絕也說不出口。
小漁怎麼都沒想到,變成人以後,反而多了這麼多的無可奈何。
回莊園的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語,安靜窩在陸宜銘身邊,不再是快樂小狗,而是有了煩心事的小狗。
回到家後,時間還早,王湛還在做飯,陸宜銘帶小漁回衣帽間換家居服。
為了方便,小漁的衣服和他的早就混放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陸宜銘并不讨厭這種混亂,有時候看着自己正裝邊挂着小漁的休閑服,還會覺得很搭。
十分順眼。